薛全荣
“喜共紫瓯吟且酌,羡君萧洒有余清”,说的是用紫砂壶泡茶饮用的美妙。我与紫砂壶结缘纯属偶然。上世纪80年代末的一次品茗活动,我与紫砂壶制作、收藏名家许四海相识并成为朋友。在以后的交往中,耳濡目染了许大师的紫砂壶造诣,其制作之精、收藏之丰、研究之深。被称为“江南壶怪”的他为我科普紫砂壶艺术和文化,令我感谢之余陡生了对紫砂壶的浓厚兴趣。
紫砂壶表现的题材既有山水之美,又有花卉之艳;既有虫鸟蝶舞,又有线条灵动。被称为“花货”的紫砂壶,就是用浮雕、半浮雕的造型手法仿生自然界、动物界的自然形态,自然美跃然壶上;而称之“光货”的紫砂壶则是几何体造型,以球形、筒形、立方体、长方体及其他几何体变化而成。“光货”壶体简洁挺括、线条利落柔美,又可分为圆器和方器两种。闲暇时,我亦以识壶赏壶为乐,其中的几件往事记忆深刻。
1996年夏,我出差至德国汉堡,在酒店大堂看到一间台湾同胞开设的茶叶店,销售阿里山高山茶。一个玻璃柜子里陈列着若干把宜兴紫砂壶,让我眼睛一亮的是,居然有一把蒋蓉的“青蛙荷叶壶”。在与茶叶店老板的交谈中得知,壶是宜兴的朋友送给他的,而他并不知道蒋蓉是谁。陈列在这里多年从无人问津。我与他一番交流后,再加上异国他乡遇到了自家人,自然多了几分亲切,便以50美元购得了此壶。回到上海,请博物馆专业人士鉴定,并认定是蒋蓉真品,让我有一种满满的捡漏获宝的成就感。
蒋蓉的“青蛙荷叶壶”采用原矿紫泥制作而成,整体似一个硕大的荷叶苞蕾,片片荷叶围绕圈成壶身,线条柔美,流把壶嘴粗大,似莲花盘根;壶钮是一只小巧可人的青蛙,一身绿色的皮,不大的脑袋上一对灵动的眼睛,张开的嘴巴似鸣如叫,逸趣横生;而点睛之妙在于壶底部的三段藕节及三只小螺蛳。细观此壶,顿然产生“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遐想。
上世纪90年代末,工作需要制作广告品,有人建议用普通紫砂壶。创意中的紫砂壶壶身上要画画,然而画什么却莫衷一是,此时有一位与中国书画界颇有人脉的文化局工作人员自告奋勇地说,由他去请著名画家吴冠中作画。大家交口称好时又不无疑虑:可能吗?冠中老名声之大,虽为宜兴人,却从未在宜兴紫砂壶上留下任何笔墨。谁料,冠中老闻之,竟欣然应允且兴致很高。他说:“当年伟人的‘有上海必有下海,下海在哪’的提问知之甚广,就画下海庙吧。下海庙在你们区里,恰如其分。”当时的冠中老已80多岁高龄且正在病中,他在病榻上欣然画下了“下海开天”。寥寥数笔,勾画之间,线条简洁传神,下海庙的山门及一艘扬帆出海的木船,用粗笔写就的“下海开天”四个字特别醒目并盖上了“荼”的印章。在唐代“荼”与“茶”是一个意思,“荼”也是冠中老的特别印章,在他的作品中常以“荼”落款,与紫砂壶尤为契合。此款紫砂壶制成后成了当时热门的广告品,也在紫砂壶界成了一件趣事。
退休后,在一次旅游时,我参加了一个紫砂壶体验式活动的项目。在紫砂壶制作工场里,由专业师傅讲解制壶的ABC并示范了制壶过程中的每个环节及工艺要领,再手把手地教,从打泥条、泥片,拍身筒到做壶把手、壶肩、壶背、壶盖等。那天,我居然神奇地制作了一把红泥的紫砂壶,师傅让我在壶身上写自己想写的字。因退休后尽享闲适悠然的自在生活,我便写下了“油盐酱醋茶,琴棋诗书画。不以物悲喜,悠然东篱下”,并刻在壶身上。半个月后,那家体验式工场将烧制后的紫砂壶快递到家,我则郑重其事地将壶置于书柜中。闲时,摩挲把玩,得意得趣之情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