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十秒钟内让老外理解“太极”

◆吴雯雯

东西方文化交流频繁，但是跨文化的误读仍有许多方面的问题需要厘清。在《许渊冲：美得窒息的唐诗宋词诗经》中，就有许多典型案例。在翻译界泰斗许渊冲看来，中国的诗歌借景抒情，言不尽意，无法对等翻译。比如李白的《静夜思》，许渊冲翻译时，为了传递“言外之意”，把“床前明月光”翻译为“床前月光如水”，把“低头思故乡”翻译为“我沉浸在乡愁中”。

如许渊冲这般能以类比的方式，将跨文化语境解释得如此清晰的并不多。其一，身处某一文化范畴内的个人，理解自身所处的文化本身也可能存在局限。比如现在的中国人大多能看懂、会念“太极”二字，但如何用母语将概念解释说明得较为完整确切，恐怕也得颇费一番口舌。其二，类比的方法无法做到意义的全部匹配。再以“太极”为例，如何能在西方文化中找到一个可以类比的概念，深入浅出地在十秒钟之内让对方明白“黑”与“白”，“晨”与“昏”……都词不达意，差了那么点儿意思。

记忆深刻的是上海美术馆引入亨利·摩尔雕塑展时，一位国内艺术家提出，看到亨利·摩尔的雕塑中对孔洞的处理让他联想到中国画里虚与实的关系，如同中国的太极，以此赞赏那些孔洞形态的优美。当时随行的翻译虽然附加解释了太极、阴阳、虚实等中国文化的独特概念，但是明显感觉在场的外国客人有点懵圈。此时中方陪同人员向翻译建议用建筑的概念再解释一下何谓太极、阴阳、虚实等，比如建筑的外部可以视作阳，而内部则相对应地视作阴；优秀的建筑不仅仅从外部看起来是让人感受到美的，当人们走入建筑内部的时候，同样也能体会因为空间优美带来的愉悦。说到兴起，还把中国江南园林和欧洲的庄园作了简单类比，来阐述中西文化之间的异同。通过这样的补充解释之后，外国客人初步了解了中国文化里的太极、阴阳、虚实这些概念。这样的交流深度，使我觉得跨文化的艺术交流有时候虽然很难，但是找到合适的参照物，运用“信达雅”的翻译语言可以很有成效。

身处东西方的人们各有习以为常的语言、思维方式、价值观、传统文化等。今年,上海博物馆举办《虎笑寅年——中日虎年迎春展》，我特别关注展览名称中“虎年”的英语翻译回归了传统，译为the Year of the Tiger，和去年春节之际举办牛年迎春展览时“牛年”译作Niu Year的时髦译法大异其趣。两种译法高下不容易评判，但是从Niu Year避开了传统译法中译作“牛”的Ox，可以成为支持其改变译法的理由。Ox在英语里本是“阉割的公牛”的含义，与中文里生肖牛包含的勤劳、朴实、有力量这些寓意实在有些风马牛不相及。这样的跨文化误读的勘误可能仍旧棘手。

百年前，在美国留学的冯友兰和泰戈尔就东西方文化曾有过一次意义非凡的谈话，泰戈尔曾预言：“东西方文明各有特点，相信将来一定可以互相调和”。此言激励了很多后来努力推动文化交流的参与者，希望通过跨文化交流来解决文化冲突与对立。或许泰戈尔预言的东西方文明的调和将会是一个长期的、无限趋近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