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05月20日 星期二
鲤·红  创意摄影 侬看侬看迪个“筛” 灯塔与守灯人 手到病除 白色扶郎
第13版:夜光杯 2022-08-25

手到病除

吴中杰

我做青年教师的时候,下乡的机会很多:三秋三夏,下放锻炼,还有四清运动等等。到了乡下,总要参加农业劳动,插秧、拔草、割稻、割麦、拔花萁等等,全是弯腰的重活,常常累得直不起身来;还有挑担,重量看似压在肩膀上,其实全靠腰杆支撑,所以挑多了、挑重了,伤的也是腰。不过那时毕竟年轻,每次伤了腰,休息几天,或者干几天不弯腰的轻活,也就恢复过来了。后来,教学秩序恢复正常,我的年纪也大了,没有再下乡参加劳动,腰病也渐渐好起来,不大发作了。但有一次,突然犯病,比任何一次都要严重。

那是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后期,我刚从云南出差回来,有一位朋友来看我,两人聊天聊得很开心。他告辞时,我送他下楼,回家后弯腰解鞋带换鞋,突然闪了腰,疼痛难熬。以前我腰痛时,还能慢慢走路,还能从事轻微劳动,这次却坐都坐不住,连上厕所都为难,只能躺在床上,而且不能翻身,真是痛苦之极。这时校医务室已下班,太太去请一位经常给我治腰伤的朋友来治,并无效果。到医院去看急诊吧,那个时候叫车很困难,即使叫到了,我也无法上车。只好在家先苦熬一夜,等明天再想办法。本来,我已请系办公室订好到汕头的机票,准备到汕头大学讲课,这时也赶快请他们退掉,等腰痛病好了再说。

第二天上午,伤痛仍旧,我们也还未想出就医的好办法。正在为难之际,我们教研室的青年教师杨竟人带着一位老先生来了。竟人介绍道,这位是他的父亲杨锦章,伤科医生,听说吴老师腰伤得厉害,特地请来给你看病的。我听了很高兴,赶快将病情告诉杨医生。杨医生没有多说话,立即着手给我推拿,接着是针灸,然后在伤处贴上一块自制膏药,总共用了不到一刻钟时间,就说:吴老师,好了,下床吧!我说:我连翻身都困难,怎么能下床呢?杨医生说:不要紧的,你放心下来吧。我只好小心翼翼地爬下床来,并且迈开步子走路。一试,果然腰不痛了,能站,能走,能坐,一切恢复正常,真是神奇得很。我请杨医生稍坐,想好好招待他一下,但他说他还有事,拿起手提包就走了。杨医生年纪较大,已经退休多时,但找他的人还很多,所以仍很忙,一般是不出诊的,这回是他儿子去请,他只好出来,上门为我治病。杨医生走后,我赶快打电话给系办公室主任,告诉他,我腰病医好了,机票不用退。过了两天,我就独自拉着旅行箱上飞机到汕头大学去上课了。

后来我见到竟人,惊叹他父亲医术之高明,顺便问及杨医生的学术背景。竟人说,他父亲没有什么学历,并不是正规医学院出身,从小跟随石筱山学医,是石筱山的徒弟,石筱山也很喜欢他,医术倾囊相授,后来又有了长期的实践经验,所以治疗伤病比较有把握。

石筱山是上海滩上名闻遐迩的伤科医生,我在上世纪五十年代初到上海时,就听到他的大名了,还有种种神奇的传闻,本以为只是传说中的神医,现在受到他徒弟的治疗,才知道这一门派的医疗水平的确是高,名不虚传。我很想将杨医生的学医行医经历,写成一篇特写,以示同好,但这里面涉及许多专业知识,特别是他治伤所依据的经络理论,实践经验证明是很有道理的,但内中学问玄深,并不是我辈外行人一下子能够弄得懂的,而我那时教学工作很忙,心想等退休后再说吧。可惜,等我退休后有了空闲,杨医生却已故世。我问竟人,杨医生有没有留下医案之类的材料,可供研究?竟人说,医案并没有保留下来,家里只留下一篇文章:《胸肋内伤的辨证施治》,是有一年领导号召他们写论文时写下的。竟人复印了一份给我,我读了一下,是用气血理论来分析胸肋内伤的病理机制并提出相应的治疗方案,很专业,看不大懂,只好打消写特写的念头。现在写一篇短文,记一段医疗事实,算是立此存照,留作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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