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镯”悦之美

王瑢

在项链、耳环、戒指等饰物中，我只对手镯一见倾心，且首推玉镯。

喜欢玉，实则并不太懂，只是一味地喜欢。欣赏玉的姿态与气质，特有的古典风情，沉静婉约中不失曼妙多姿。

总感觉玉在本质上与女子最为接近，光洁而质朴，沉默得有万般风情。想到那句“夜渐寒深酒渐消。袖里时闻玉钏轻敲”，画面感极强。以酒浇愁而愁不能遣之时，心中的思念愈显哀伤。女子皓腕间流转出的温润与娇媚，如同握住一颗遥不可及却惺惺相惜的温润的心。

秋夜月光皎洁，薄雾朦胧，深闺中纤长细瘦十指间轻抚摩挲，腕间微微一丝清凉。长相思兮长相忆，独上西楼。时光静静地来了又走，夜更深，惆怅更甚。爱与被爱都寂然，温和而沉默。情到深处意自浓。阖目回首，铅华散尽，曲终人散，念念不忘青春年少时的激越飞扬，留有空白想象的人生，随时光逝去而充满魅力。玉镯的光芒亦因收敛而愈显清澄明澈,使人莫名生出某种爱恋与爱怜。长相厮守，缄默相随，成为一首缥缈的诗，想起繁钦那句“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纵然是阅尽世间繁华，写尽烟火百态的那位旷世才女亦曾坦言，“女人一生中最该收藏的两样东西，一是旗袍，另一个是手镯”。

古代文人经常会把一些小型的青铜器、玉器放在案头把玩欣赏，把玩久了，便衍生出一种专门的文房用具“镇尺”，亦有了“书中自有颜如玉”的说法。

文字可以传承记载历史痕迹。玉镇纸能在拍卖会上被叫出天价，看起来难免落俗，转而一想倒也正常。究其本质，“玉”素来郁结缠绵，旖旎缱绻，《红楼梦》里“满纸自怜题素怨”的林黛玉，其形象与处境，不也是古代失意文人的映射与写照吗？不禁想起多年前有次去参加某大型文学活动，邂逅十余年失去联系的一位诗人朋友。席间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喝至尽兴时诗人忽然解下腰间佩玉相赠。积淀了十几年的情感，厚重而寡言，深深印入脑海。

玉与情感，素来千头万绪，盘根错节。记得我的家乡太原有部著名的折子戏《拾玉镯》，说的是一对男女的爱恨纠缠，缘聚缘灭均围绕一副玉手镯展开。《红楼梦》里宝玉一出场，“项上金螭璎珞，又有一根五色丝绦，系着一块美玉……”。宋美龄在百岁生日宴上一亮相，传统发髻，素黑旗袍，颈间翡翠首饰令在场诸位啧叹。

人养玉三年，玉养人终身。玉佩戴久了必留生息。我的朋友自驾游，车祸横袭，现场触目惊心，待昏迷几日后醒来，他紧握的拳头慢慢张开，掌心里是一块玉——妻子的遗物。瞬间恍悟“通灵宝玉”非虚妄之言？

如今能将玉镯当信物者凤毛麟角，不乏可歌可泣之爱，然而情至深处的人还有谁知晓玉镯当年曾背负的白水盟心之重托？女友与相恋多年的男友分手，曲终人散，一别两宽。那日她瞥见腕间旧爱所赠玉镯，脑子一热不知怎的跑去鉴别。竟是赝品！

我有时在想，若是有朝一日，远远的身影于大漠落日间打马而来，他送我一块玉，未必无瑕，定然会十指紧扣。几缕孤烟，纵然明知是源头水尾难以相见，哪怕开始便意味着结束，玉成其美，亦曾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