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0月21日 星期一
兴来每独往 胜事空自知 雄鹰浴火重生 生活永远不会是多余的 安静的女孩 世上最温柔的触摸
第14版:夜光杯 2022-11-17

生活永远不会是多余的

张生

像以往的作品一样,王宏图这部新近出版的长篇小说《无所动心》(山东画报出版社,2022年)依然专注于当下上海知识分子形象的塑造。而宏图的那些以上海知识分子为主人公的小说人物都有这样的特点,那就是这些人本来都是所谓的成功人士,有大学教授或者作家们,似乎应有尽有,可是他们却总是自愿不自愿地从已有的生活轨道里离开,突然成为不合时宜的人,而也因此,他们对家庭,对工作,对自己的生活的意义都产生了怀疑,从而踏上了一个自我反思的旅程,开始在生活中“旁观”自己生活,也由此成为生活中的多余人。而宏图笔下的这些人物,大都生活在上海这座繁华的世纪之城里,所以,他们或可称之为上海的“多余人”。

可与俄罗斯十九世纪文学中的“多余人”的终日养尊处优百无聊赖不同,宏图笔下的20世纪末21世纪初的上海多余人却是忽然间被从正常的生活轨道抽离之后才变得“多余”的,而并非一开始就“多余”。《无所动心》的小说主人公徐生白也有着这样的特点。徐生白是上海著名的作家,他虽然年过五十,却早已经名满天下,经常在世界各地飞来飞去参加各种文学会议,无论是在读者的期待中,还是在他自己的期许里,都认为他正处于创作的巅峰状态,可是当他访美归来后,突然间,他却枯坐在电脑前一个字也写不出来,他觉得自己似乎一夜之间江郎才尽了,再也不能像之前那样灵感四溢,从容写出自己计划中可以与《红楼梦》媲美的当代的传世之作来。而“祸”不单行,与自己写作失能相伴的是,他自己也查出了身体的癌变。随后,他的生活开始变成了一团糟,而他也开始变得多余起来。

梅洛·庞蒂说,画家是把自己的身体借给世界,从而获得对世界的经验与认知,把世界变成一幅幅画,同时将其分享给那些无法将自己身体借给世界的人,让人直观世界的存在。而宏图的《无所动心》,也可以说是他通过把自己的身体借给世界,让我们以不同的眼光来观察和体验这个因熟视无睹而早已心不在焉的世界的。不过,他是通过把小说主人公徐生白“身体化”来感知和思考上海当下的生活的。徐生白因为身染绝症而突然重新获得似乎正常状态下处于遗忘状态的身体,之前这个身体终日沉沦于生活的洪流中,如今突然因为癌症的发现而被发现,他再也不能像之前所想象的那样生活于“无所动心”的理想状态之中。

他首先由此发现了自己久被压抑的身体的欲望。他这种试图把性作为自己救命的稻草和生命仍在的证明,凸显了他对生命的绝望与渴求的矛盾心态。其次,他对自己长期以来汲汲以求的文学事业也产生了怀疑,他对自己的文学才能和文学自身的价值都不再像以往那样信以为真。而与之同时,他对自己的家庭生活,同样感觉无奈。这是一种琐碎又无奈的生活,可却又无法回避,与妻子离婚,留学归来的女儿徐紫彤坎坷的婚姻,风烛残年随时需要照料的父母,与离异的妹妹的房产纠葛等。作为丈夫、父亲、儿子、哥哥,他又没有一件事可以置身事外,但这些事情却让他感到无力、烦躁,却又无可奈何。

可这些也许才是生活在流光溢彩的上海高楼大厦背后的人生真相。借助于徐生白这具向死而生的身体,宏图给我们呈现出了当下生活在上海这座欲望之都的人的欣喜与痛苦,虚荣与算计,以及作为人的存在的焦虑与狂躁,本真与实质,而作为读者的我们也因此得以别样的眼光来审视和体验自己对生活的思考,对自己的事业的思考,对自己的情感的思考。或许,就像小说里带着挫败感和疾病生活的徐生白那样,人生的意义可能并不在于去追问生活有无意义,更重要的是要努力地生活下去才有意义,似乎只有这样才可以支撑我们走过这既漫长又短暂,既浮华又空虚的一生。因为或许我们是多余的,但生活却并不多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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