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光、色彩与情怀

周立民

如果把徐汇当作一本厚重的大书，我们从哪一页翻起呢？在车水马龙的徐家汇街头，我不由自主走向光启公园，从光启墓和徐光启纪念馆追寻他的足迹。这个开篇不仅因为“徐汇”得名与之相关，而且四百多年前徐光启以睿智的眼光穿透历史，将科学与启蒙带入了一个古老民族的思考中。天文学家高鲁曾赞他：“三百年来负沟通文化先驱之责者，明徐相国文定公也。徐文定公有果敢精神，具远大识量，笃好新学，孜孜译著。”徐光启的眼光中有智慧、开放和世界。今天，闹市喧嚣，光启公园别有一番清幽，我仿佛仍然能感受到徐光启那目光中的坚毅和执着，它也代表着徐汇的品格。

老照片上的徐家汇，没有这么多高楼，且只有黑白两色。我在寻找一个叫“土山湾”的地方，河浜变通衢，“土山”也踪迹难寻。然而，蒲汇塘路上的土山湾博物馆却把这一段历史留在了徐汇这本大书中。翻开这一章，引人瞩目的是色彩。土山湾画馆培养的中国最初几代西洋画家，把眼所见心所感变成了五颜六色的图画，表达了二十世纪初叶上海这座城市乃至一个古老民族的现代化进程中的时代图像和色彩。说到它的影响，学者张伟、张晓依在《土山湾画馆人物志》中认为：上海的第一代西画家王安德、范殷儒、徐咏青、张充仁等都在这里学习过，任伯年、周湘、张聿光、丁悚、徐悲鸿、刘海粟、陈抱一、杭稚英等都间接受到过影响。徐悲鸿在《新艺术运动之回顾与前瞻》中认为土山湾画馆是“中国西洋画之摇篮”。抛开具体的艺术史，我更愿意把土山湾画馆的这抹色彩看作一种象征，其中有上海人的呼唤、渴望，有徐汇的丰富和斑斓，犹如衡复风貌区的四时斑斓：安福路的蔷薇花开了，衡山路的凌霄红了，武康路的梧桐也黄了……姹紫嫣红，争奇斗艳，这是徐汇这本大书的基调。

在这里，我必然会翻到这本书激情饱满的一章，它的主角是巴金先生。他在上海的足迹中，徐汇是他安稳的家。从淮海坊到武康路，从《春》《秋》到《随想录》，巴金给这里带来润泽心灵的情感和温暖。而他自己，不论走到哪里，都情系这片土地。1979年，在巴黎，“在这里我看到的不是巴黎的街景，却是北京的长安街和上海的淮海路、杭州的西湖和广东的乡村，还有成都的街口有双眼井的那条小街……”（《愿化泥土》）在武康路113号巴金故居的多媒体室中镌刻着一段老人晚年的题词：“在我的心灵中有一个愿望：我愿每个人都有住房，每张口都有饱饭，每颗心都得到温暖。我要揩干每个人的眼泪，不让任何人落掉别人的一根头发。”这句来自他的意大利“先生”的言辞成为巴金一生的社会理想。这不仅仅是情感，更是一种充满着大爱的情怀。这样的情怀，在街巷中流淌，在树木的枝叶间发光，在每个人心中生根，这样的人间何其美好。

那高远的眼光，那斑斓的色彩，那大爱的情怀……它们使徐汇这本书充满魅力，又时时保持活力。我听说在徐家汇教堂广场南侧的徐家汇书院已经开放，这是徐汇区图书馆展现给公众的又一个倩影。在这里，将收藏着徐光启、土山湾的画家们和巴金等人的书和人生华章，我几乎迫不及待要再一次翻起！

高博文和徐汇的书缘不浅，请读明日本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