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利
时间那么快,我尊敬的翻译家傅惟慈先生已经离开九年了。我在2014年2月离京赴沪,三月的一天,突然接到嘉嘉姐(傅先生长女)的短信,傅先生已于3月16日逝世。我震惊而愕然,思绪一阵混乱。当时脑海立刻浮现的是:傅先生,我和您还有一次未成行之约啊。
与傅先生相识是经一友人引荐,友人与傅先生及其家人是挚交,她知道我喜欢文学,写过一些文章,便欣然带我去认识傅先生和其家人。从此,我心里多了一个地方:四根柏小院。
小院位于皇城根下的西城区四根柏胡同,胡同名字的来历便是这胡同里有四根柏树,而其中一棵就在傅先生家的小院里。从赵登禹路往胡同里一拐,顿时少了车流嘈杂,再往里走,便到了傅先生家院门口,进到里面,有一种宁静的大户人家的感觉。说是小院,一点也不小,有两百平方米。
记得第一次拜访傅先生是在夏日午后,院门开了,半个院子的花草,郁郁葱葱。对着院门的便是那棵在院子里仰头看不到树冠的大柏树。树下盛开着好些好看但不知名的花。
那天,也许是我们在院子里聊天的声音有些大,吵醒了正在午睡的傅先生,他起来向我热情招呼。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傅先生。
傅先生关心了解我喜欢哪些作家,写什么样的文章,满满感受到他对年轻人的关心爱护。聊到他在各国游历的经历,傅先生捧出好几本厚影集,都是他在世界各国留下的足迹和摄影作品。作为翻译家,先生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后来在傅先生赠书《牌戏人生》中看到文章“牌戏人生”,第一句写着:人生如牌戏,发给你的牌代表决定论,你如何玩手中的牌却是自由意志(引自印度政治家尼赫鲁)。这句话引起傅先生共鸣,于是一下子我就理解了他,同时我也有被点醒的感觉。遵循这样的思想自然就有自由豁达从容的人生势态。
傅先生不仅是翻译大家,在币友收藏圈也是鼎鼎有名。收集各国硬币是傅先生从小喜欢的游戏,将兴趣表达为游戏,也是傅先生的专属了。
他在《癖好之累》一文中写道:“保存有自己一点点喜爱,积有一些自己视为拱璧的东西,偶一翻弄,在最灰暗的日子里仿佛也能面对几片青青绿叶,令人耳目一新。”
是啊,谁没有经历过暗沉的日子呢,不同的人生阶段会有不同的烦忧或苦楚吧。而兴趣之光,或者说游戏之光,至少能将自己短暂地从灰暗中抽离出来,给自己换气的时间与空间。
最后一次与傅先生相见,他精神很好,只是腿部不适坐在轮椅上。因为快回上海了,我邀请傅先生到上海来玩。傅先生很高兴,但觉得坐轮椅出行不便,我说现在坐高铁轮椅可以直接进出车厢门。傅先生听着很有兴趣,说好,明年去上海。不料,我刚到上海定居一个月,便惊闻傅先生仙逝的消息……
九年过去了,再想起和傅先生交谈的情形,好像昨日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