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方
乡下夏夜,林间欢闹,人头攒动,灯光闪烁。拖家带口的人们呼朋引伴,在一片片大杨树林里穿梭,带着各种灯具照爬叉。爬叉,是蝉的幼虫,名称较多,爬叉是河南方城一带的叫法,照爬叉的照在当地方言中发“绕”的音。
每年夏季农历六月初小暑前后,到农历七月半立秋前后,是照爬叉的季节。照爬叉得先准备好用具。“专业”的人装备齐全,大矿灯戴头上,提一个小胶桶,脚穿高腰胶鞋,谨防蛇和乱草,另带一根长竹竿,把矿泉水瓶下半部分裁开,瓶口拧紧,大口朝上固定在长竹竿一端。“业余”的则大多数拿一个手电筒,一个空矿泉水瓶,还有的仅用随身携带的手机。
晚饭后七点左右,人们开始陆陆续续赶往附近的大杨树林。此时,树林里光线已经暗淡下来,爬叉已经在洞里蠢蠢欲动,有些已经急不可耐地用前面两个锯刀似的前爪,推开洞穴中最顶端上部分覆盖的一层泥土爬了出来。树林里渐渐欢腾起来,打招呼声,小孩们兴奋的叫喊声,呼儿唤女声,脚下蹚着杂草的唰唰声响成一片,让人怀疑照爬叉的人比爬叉还多。
照爬叉比的是灯亮,眼好,腿脚快。一些“独行侠”装备齐全,大步流星或一路小跑,哪里人少往哪里去,这个树林照罢去那个树林。由于爬叉一夜间出两三茬,所以这些人都要熬到凌晨一两点左右。照爬叉有时会遇到蛇,还有一些小虫子会钻进眼里,树干上也会有臭斑虫或放屁虫。不少专业的人一晚上能照到一二百个,雨后的夜晚熬时间长、搜刮多个树林可以照到数百个,当晚或第二天一早,卖到酒店去。照得少的通常在第二天早饭时炒着吃。再多些或吃腻的可以淘洗干净用滚水焯一下,装进胶瓶子冷冻起来想吃时再说。这些年,爬叉身价一升再升,由原来的三五分到两三毛,现在成了五毛到八毛一个。
林欢,灯闪,照爬叉照到近似疯狂的地步。每晚,不少人很早就开始打电话约着照爬叉。回想过去,每逢夏季也有人照爬叉,但从来没有近些年这么疯狂。原来,照爬叉不叫照爬叉,叫摸爬叉。因为手电少,人们趁着傍晚或有月亮的夏夜到林子里用双手上下摸索找寻,也有雨后一些孩童端个破瓷茶杯,拿一把剜菜的剜铲挖几个爬叉回家烧着吃。绝大多数时间,男女老幼更喜欢走在一片片大树林中捡蝉蜕,半晌工夫就是一塑料袋,家用也可以拿到药铺去换些零钱。
在古代,这小生灵深受人们喜爱和敬畏。不仅是因为它可以入药治病,给燥热的夏季带来一份乐趣,更是因为人们赋予了它更多的寄托。日常用语中有“蝉联”“一鸣惊人”“腰缠万贯”,因它象征了子孙万代、生生不息等,还走进文人墨客的诗卷画轴中,留下不少诗情画意和祝福。
我不禁鄙视起自己来:一边为它而慨叹,一边贪恋着它的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