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话说好

秋水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前不久，参加一次同学聚餐。多年不见，话题和氛围都是很愉悦的，都希望多聚聚。交谈中，从美国回来的女同学说，这几年要照顾小孩的事，走不开，明年儿子读大学了，就自由多了。一位男同学接口说：“是呀！你有这个拖油瓶，怎么走得开？”“拖油瓶”在我成长的浙江民间是骂人的话。女同学虽然在美国生活多年，但毕竟是在上海长大的，大致知道“拖油瓶”的意思。大约半分钟之后，女同学说：“不对吧？拖油瓶是说二次结婚的孩子……”好在都是80年代的大学生，同学欢聚不会把一句“拖油瓶”当作骂人的话，大家一阵发笑，又七嘴八舌地说别的事了。

我知道刚才其实是很险的。骂人“拖油瓶”，如果是在我小时候的家乡，或者上海也有可能，足以引起吵架，甚至打架。那位同学想把话说得生动形象、生活味道浓一些，可他不知道“拖油瓶”的意思，把“拖油瓶”当作“拖后腿”的意思来说了。即使不是骂人的话，如果比方打得不妥帖，也会引起对方的不快。越剧中，性格温和的梁山伯听到祝英台贤弟把自己比作“呆头鹅”，也不高兴，说：“既然我是呆头鹅，从今你莫叫我梁哥哥！”

我们日常生活中为了把话说得丰富形象生动一些，会使用一些俗语谚语。不过，有的俗语谚语只有同一个地方的人理解其义，而且由于时代变化，年轻一代用得少了，已经不大理解其义。早些年，一位办企业的高中同学与我交谈时说了一句“鱼抲抲，虾跳跳”。“抲”在家乡话中是“捕、捉”的意思。我听到这句话，觉得很生动形象，理解大概是说一个人做生意，同时让不少人有钱挣。最近请教几位中学同学，大多数同学的理解是浑水抲鱼的意思，因为家乡还有一句“浑水抲浑鱼”的话，且与带有贬义的“浑水摸鱼”有区别。又有一位中学同学与我交谈时说人“一条鲫鱼十七八个（氵+急）”。我当时理解大概是说做一件事，有多个说法，让人摸不着其真实想法。《越谚》中有这句话，但没有解释。这里的“（氵+急）”读音“稳”，是说鱼儿在水中游动形成的水波，写成“涟漪”，太文静了些，还不能表示急速游动的样子。对这句话，几位中学同学的理解与我大致相近，是说人想法多、变化快，没有准性。

我们祖国的语言文字源远流长、丰富生动，人们在日常生活中创造形成了许多俗语谚语。这些俗语谚语有的随岁月传承，有的共时代新生，也有的已经与生活隔膜。俗语谚语用得准确贴切，固然好。但如果不知其确切含义胡乱用一通，或者“为赋新词强用谚”，却会让人不知所云，甚至产生误解，是不可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