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画笔治愈世界

《格尔玛死胡同工作室》，一九三五—一九五二年，布面油画，

《玛丽王后的四轮马车》，1937年，纸上石墨和水粉

《特鲁维尔的广告牌》，1906年，布面油画

《格拉斯的风景》，约一九三〇年，布面油画

《穿粉色衣服的女士》，1908年，布面油画

《红色清真寺》，一九〇九年，布面油画

《浴女》，1919年，布面油画

《红色小提琴》，约1948年，布面油画

◆汪涤

杜菲宛若艺术史上的伊壁鸠鲁，凭自身伟大的创作力带我们靠近快乐。他细致入微地深入生活，捕捉20世纪上半叶跌宕起伏的变革中温馨、进步、光明的线索。保持快乐积极的心情，这正是我们同样需要的能力和态度。 ——编者

近日位于徐汇滨江的西岸美术馆与法国蓬皮杜艺术中心联合举办了“拉乌尔·杜菲回顾展：快乐的旋律”。杜菲（Raoul Dufy 1877—1953年）是野兽派的代表人物之一，此前在国内常译为杜飞，介绍较少，人们甚至很少有机会看到他的原作。这次展览正值画家逝世七十周年之际，为其全球范围内规模最大的纪念性个展，让我们有机会能够近距离感受这位艺术大师非凡的才华与成就。

色彩带来的想象

拉乌尔·杜菲出生在法国北部诺曼底的勒阿弗尔海港，这里也曾是印象派大师莫奈青少年时居住的地方。明媚的光影和海滩深刻影响了杜菲，让他从小就喜爱绘画特别是印象派的画风。1905年春季，杜菲在巴黎独立画家沙龙上看到了马蒂斯的《奢华、宁静与愉悦》，这彻底改变了他的绘画观念：“在这幅画前我懂得了全部绘画道理以及它存在的意义，看到素描和色彩所反映出来的神奇想象力，印象派的写实主义失去了对于我的吸引力。”

野兽派是20世纪第一个有重大影响的现代艺术运动，开创者为马蒂斯、德兰、鲁奥等一批在色彩上追求强烈对比的画家。1905年的秋季沙龙上，马蒂斯等人的作品展出，人们对它们嗤之以鼻，批评家路易·沃克塞尔更说处于同一展厅中间位置的一件传统风格雕塑是“多纳泰罗为一群野兽所包围”，从此这些大胆、新潮的艺术家就以“野兽派”而得名。杜菲是野兽派的坚定支持者，他于次年正式加入，其绘画不仅以色彩强烈著名，更加入了其独具音乐性的自由线条和笔触。

虽然法国野兽派的绘画看上去充满狂野的色彩，但其本质上是追求冷静和秩序的。马蒂斯曾说：“我梦寐以求的，乃是一种具有均衡性、纯粹性以及清澈性的艺术。这种艺术没有一切带有麻烦和令人沮丧的题材。它对于每一个劳心的工作者，无论是商人还是作家，都能产生镇定的作用，既像是一服心灵的镇静剂，又像是一把能够消除疲劳的安乐椅。”杜菲的艺术在镇静和安乐作用上与马蒂斯最为接近，他喜欢表现海滩、骑马、公园、音乐厅、马戏场等生活场景。由于长期生活于地中海沿岸的海岛，其色彩日趋明丽。上世纪20年代，杜菲的画风已经完全成熟，他笔下的人物、马匹和景观以色块塑形，以书法般的线条勾勒，线条与形体之间不再吻合，而是略有疏离，闪烁的色彩、游动的笔触透出快乐而迷离的气氛。他喜欢把油画颜料当水彩颜料处理，追求淡淡的薄涂层，这让其作品有种东方的装饰韵味。

现代生活的画家

杜菲对人类的乐观情绪还体现在他对现代生活的方方面面特别是科学技术主题的浓厚兴趣上。1937年，法国巴黎举办了“现代生活之艺术与技术”专题世界博览会。当时法国最大的电力公司之一巴黎配电公司以展馆“光电宫”参展，为此向杜菲订购油画作为展馆墙壁装饰。他们为杜菲提供了电厂里的一个库房作为工作场地，杜菲在助手的帮助下仅用了4个月就完成了高10米、长60米的巨大作品《电气精灵》。《电气精灵》通过神话与寓言故事的交融，描摹了亚里士多德、阿基米德、达·芬奇、伽利略、牛顿、爱迪生、居里夫人等100余位哲学家、科学家和思想家的肖像，不仅展现了电力对人类生活的巨大改变，也歌颂了人类在物理学尤其是电学方面的成就。整个画面中间部分上端画有宙斯和奥林匹斯众神，中部是宙斯的闪电，下端则是发电机组。左右两侧的上中部展现了人类社会的进步，从最左边作为自然现象的闪电开始，然后是中世纪的田园牧歌生活、工业化早期的工厂和火车，一直到输电线路、电灯、电影，最右边则是埃菲尔铁塔。左右两侧下端展示从古至今的100余位哲学家、科学家和思想家的肖像，以及神话和寓言故事的元素。《电气精灵》被置于一个50万伏的断路器之后，表现了电气工程的巨大进步，光电宫本身也很成功，共接待了150多万参观者。《电气精灵》以其巨大的尺幅、丰富的科技史内容演绎了博览会的主题，成为展览的焦点之一，如今被安置在巴黎现代艺术博物馆中，成为镇馆之宝。

在这次世博会中还有一张惊世骇俗的主题性作品，这就是毕加索为西班牙国家馆创作的《格尔尼卡》。《格尔尼卡》表现的是1937年4月26日德国法西斯空军为试验炸弹的威力轰炸了西班牙巴斯克的一座小镇格尔尼卡，使2000人无辜丧命，这激起了世界人民的愤慨和出生在西班牙的毕加索的创作欲望。此画宽7.76米、高3.49米，结合立体主义、超现实主义风格，表现痛苦、受难和兽性，一经展出迅速成为热点。20世纪上半叶的欧洲现代艺术笼罩在两次世界大战的阴云之下，艺术家的画风往往表现痛苦与怪异，表现出对现代社会和技术深刻的悲观和反抗情绪。杜菲则是这股潮流中的异类，他从正面观察现代性，他是“现代生活画家”，他的艺术展现了对现代生活的关注与拥抱，他对城市生活中的各种新事物总是有着浓厚的表现兴趣。杜菲的《电气精灵》是用欢快热烈的色彩、颤动的笔触表现出对现代技术的信心，对于人类未来的信心。《电气精灵》的彩色与《格尔尼卡》的黑白灰一样是20世纪人类心灵的写照，成为了现代艺术的经典。

装饰艺术的王者

在20世纪上半叶的法国画坛，杜菲还有一项毕加索、马蒂斯都难以企及的才能，这就是各种装饰艺术的制作，在数量、质量和品类上他是大师中最为突出的。早在1910年，杜菲就结识了时尚设计师波烈，他们共同创建了一家织物印刷公司“小工厂”。画家在其中从事图案纹样的设计，这些纹样不论是在织物还是在窗帘、壁纸上，都会刻画为叶片、舞台道具所围绕着的人物形象。1912年杜菲又与费耶里公司合作，完成印刷制品和丝绸制品项目。在一战之中他甚至开设了以他名字命名的小企业进行爱国主义的图像宣传。

在插图领域，他应邀为著名现代诗人阿波利奈尔的诗集《动物寓言集或俄耳甫斯的随从队列》绘制插图。诗集中的每首诗都献给一种动物，画家也相应绘制了一种动物形象。画家采用了最古老的木刻版画形式，意在突出野兽派艺术家所追求的原始主义。这些版画构图饱满，形体硕大，黑白之间的对比被发挥到了极致。

1924年杜菲结识了西班牙加泰隆尼亚陶艺家阿蒂加斯，在后者位于巴黎的工作室中以创新性的技术烧制自己的作品。杜菲的一些瓷板画以及“室内花园”陶艺模型在题材上都是来自于希腊罗马神话，色彩形式也有地中海深邃的风味，深得收藏家们的喜爱。

同年，杜菲得到了法国政府的挂毯订单，开始绘制草图，成品则由博韦等著名织造厂完成。他对这些绘画衍生品的作用如同路易十四时代宫廷画家对于手工艺品生产的指导那样重要。1925年巴黎举办的装饰艺术博览会上，杜菲展出了陶瓷喷泉以及挂毯，显示他在装饰、设计领域的重要地位。对于当时装饰艺术运动（Art Deco）在法国的兴起以及世界范围内的发展，杜菲可谓功不可没。

杜菲以快乐的心态拥抱科学技术，抚慰着为现代性所压抑的人性，在这一点上他具有世界意义。杜菲广泛涉猎陶瓷、插图、挂毯等媒介，超越了西方传统中次要艺术与主要艺术的差别。在杜菲身上我们看到了传统与现代、艺术与设计、艺术与技术之间的鸿沟是可以沟通的，这是画家的想象力和创造力所在，也是我们可以从中获得的启发。

本版图片版权 ⒸAdagp,Paris Crédit photographique ⒸCentre Pompidou,MNAM-CCI Jean-Claude Planchet Dist.RMN-GP

展讯

拉乌尔·杜菲回顾展：快乐的旋律

展期：2023年11月10日—2024年2月25日

地点：西岸美术馆 展厅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