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9月06日 星期五
年轻人的年货刮起“龙龙”中国风 穿  年衣的极简演变 喝  元宝茶的社交礼仪 吃  年糕的中式人情 富有时代青春气息的中国式浪漫
第12/13版:星期天夜光杯/文艺评论 2024-02-18

穿 年衣的极简演变

◆方 云

“春节除了回家吃团圆饭,还会有一轮轮的社交……我们都不想输啊!对不对?不然大家也不会把过年前买的新衣服,戏称作‘战袍’了……”

这段网文解释了近来“新年战袍”这一流行用语的由来,戏谑地将“年衣”比作春节社交大战中的“利器”。殊不知以新洁的衣饰迎年,是自汉代就有的古老习俗。大年初一,也就是“正月正”,全家老少身着新衣、新帽、新鞋、新袜,从头到脚焕然一新,依次向祖先拜谒、家长拜贺,再往亲友家去道贺,俗称“拜年”。

东汉崔寔在《四民月令》中记:“正月之朔,是为正日。躬率妻孥,洁祀祖祢。”南朝时,元日要“悉正衣冠”,如《荆楚岁时记》所述:“(正月一日)长幼悉正衣冠,以次拜贺。”清洁的衣饰与合乎法度的修仪,是年节祭祀先祖与拜贺长辈的先决条件。在唐代,小儿新年要穿艳丽的新衣,刘禹锡在《元日感怀》就描述了这一情景:“燎火委虚烬,儿童炫彩衣。”一个“炫”字足以显现新年着彩衣的重要性。

宋代孟元老在其《东京梦华录》中述道:“小民虽贫者,亦须新洁衣服,把酒相酬尔。”吴自牧的《梦粱录·正月》中也记述了“正月朔日……细民男女亦皆鲜衣,往来拜节”。 无论贫富,新年置办一套新衣是出门酬答的必要。

清代穿新衣拜新年民俗延续。《清嘉录》云:“鲜衣炫路,飞轿生风。”《帝京岁时纪胜》中记:“士民之家,着新衣冠,肃佩带,祭神祀祖。”《元旦口号》中的诗句“喔喔邻鸡唱晓风,楮钱烧罢火飞空。稚孙自炫新衣美,也学成人拜老翁”让我们看到了六十八岁的蒲松龄面对着穿上新年衣的孙童前来拜贺,心里万分愉悦的情景。

从人类学意义上来看,“年衣”这一对身体的全新装扮,与“贴年画、窗花”等门户全新装饰一样,均是中国人重视“岁除—迎新”这一新旧交替特殊时间段的更新意识。新衣不仅是年节的装饰符号,更是获取某种神圣意义,以期“迎祥祈吉,禳灾消恶”的仪式手段。在“通过仪式“的“阈限”之后,人们获得新生,穿上新衣,戴上新帽,即是迈入新一阶段的象征。

如今我们生活在物质极其丰富的新时代,衣饰之华美,时尚更迭之快,购买之便捷前所未有;更有各种穿搭博主的攻略,让一件又一件的“新衣”,不只是年节岁时更替中才能获取,继而消弭了民众对“年节”的仪式感。那种在灯烛更漏之下“一针一线密密缝制、赶制”的年衣、年帽与年鞋、年袜,如今已成为一种代际追忆的微光。

所以,我们对“新年战袍”所应作出的解读,不应只是停留在“中式年衣款式是否华美”“形制是否时尚”的无休讨论与盲目追捧上,而是应对这件源自3000多年前的新年“战袍”,树立起对中华传统文化之根充分的信心与热爱。从黄帝制衣裳乃有“华夏礼仪”之邦,到“先蚕嫘祖”育蚕缫丝所建构的耕织图景,再到先棉神黄道婆福佑黎民的“衣被天下”,只有对这一件与岁时秩序、人伦教化建立起密切关联的“年衣”,才能真正被称为“战袍”。

从“年衣”到“战袍”的新衣演进史,是切入中国春节的一个特殊观察视角,让我们从中得知,中国人的春节,不仅仅是一系列的仪式丛、仪式链,更是一整套华夏文明的知识体系,蕴含着诸如热爱生命、追求健康、敬祖孝先、尊老爱幼、弘扬正义、贵和尚美、团结和睦的传统美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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