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还是不生

周珂银

在我行将退休的那年，倩倩来了。当时，她大学刚毕业，来应聘我供职的公司。录用后，便安排接替我手头的工作。在几个月的交接与“培训”过程中，我们结成了忘年交。

倩倩是个可爱的温州女孩，有着南方女孩特有的温柔气质。她模样娇小，五官清秀，说话柔声细语，即便是十分糟心的事情，从她嘴里说出来，也是一副娇嗔之态。在她眼里，我既是师父，又是长辈。因而，她经常会将自己一些纠结的小心事拿出来与我分享，并希望听听我的意见。事实上，我好像不用拿什么意见，只需做个听众便是，因为她还是挺有主见的。譬如，她说她在老家交往了一个男朋友，脾气好，长得帅，就是因为暂时没工作，遭到她父母的反对。她说：“这有什么要紧呢？我男朋友只是辞职还没找到新的工作，这对我们年轻人来说很正常的。我可以让他来上海找工作，我们一起打拼，我就是喜欢他嘛。”既然她就是喜欢这个男朋友，她父母反对也无济于事，我还能提什么意见？况且，听她柔声柔气地说事，好像烦恼里都带着些许“小甜蜜”。

退休之后，与倩倩的联系少了。偶尔她会约我喝个咖啡，说说她的一些情况。诸如升职了、跳槽了，男朋友在上海找到工作了等等。后来，我们便是在微信中保持着断断续续的联系。知道她和男朋友步入了婚姻殿堂。朋友圈里经常能刷到他俩一起旅游，遛狗，很幸福的状态。

某日，倩倩突然提出要与我聊聊。于是我们约了下午茶，几年不见，她看上去比以前成熟了，说话的语调依然是一贯的温柔风格。寒暄几句，她步入正题：“我一直想要一个孩子，但是总在犹豫。”她的面部表情和她的话题一样犹豫。我说有什么好犹豫的，你都三十出头了，应该要个孩子了。“我老公人不错，但就是一个不管事的人。我担心有了孩子后，自己压力太大。”倩倩呷了一口茶，慢悠悠地讲，“就说吧，我们家养的那只小狗，是他提出来的，其实我是不喜欢养宠物的。按理说应该两人共同照管，事实上，都是我在打理，他只是遛遛玩玩。后来他又提出要养金鱼。结果从给鱼喂食、换水到清洗鱼缸等，都变成了我的事了，他只负责欣赏。这么一想，若是今后孩子出生，不都成了我的事了吗？”

我不知该如何接话茬。便问：“你们两家的老人有愿意出来帮忙的吗？”倩倩蹙了蹙眉：“我爸身体不好，我妈照顾我爸都嫌累，怎么还好意思让他们带孩子？婆婆又是一个不愿意挪窝的人，她一旦离家就生病，怎么可能来上海帮忙？”“那么你到底想不想要孩子？”我索性问她。“想，当然想。一个女人若没有生育过孩子，总觉得自己的人生不太完整。可是……”她欲言又止。“那你就辞职自己带孩子，等孩子大些再找工作不行吗？”我试着提议。她鼻子轻轻地哼了一声，把目光投向外面，隔着玻璃幕墙，对面行道旁的杜鹃花开得鲜艳。她似看非看的眼神有点迷茫。苦笑着说：“他月薪六七千元，我翻他一倍还不止，如果我辞职，靠他这点工资，我们一家怎么过呀？”

说了半天，关于孩子，生，还是不生，依然悬而未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