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子恺的品德教育

夏春锦

游客到缘缘堂参观时，大都会被底楼西屋有关丰子恺七个子女的生平介绍所吸引，这部分展览意在突出丰子恺在家庭教育方面所取得的显著成就。丰家的七个子女都曾是丰子恺笔下充满童真童趣的“儿童相”，在父亲“爱的教育”下，长大后也都成了心地善良且学有专长的有用人才。

在丰家祖传的家庭教育观念中，首先特别注重的是品德教育。其祖籍地金华汤溪黄堂村有“全德堂”，迁居到石门后又建有“惇德堂”，先辈以堂名为家训，意在教导子孙加强道德品质的修养，努力做一个有德之人。

在丰子恺的幼年时代，其父丰（钅+黄）就让其背诵学习崔瑗的《座右铭》，以至其终生不忘。待到丰子恺自己做父亲以后，也以此《座右铭》教诲晚辈，还手录多份，分给子女和学生们学习。于此可见他对这则《座右铭》的内容是高度认同的，并像他的父亲那样借来作为丰家的家训。

崔瑗的《座右铭》写道：

“毋道人之短，毋说己之长。施人慎勿念，受施慎勿忘。世誉不足慕，唯仁为纪纲。隐心而后动，谤议庸何伤？无使名过实，守愚圣所臧。在涅贵不淄，暧暧内含光。柔弱生之徒，老氏诫刚强。硁硁鄙夫介，悠悠故难量。慎言节饮食，知足胜不祥。行之苟有恒，久久自芬芳。”

大意是：不要议论人家的短处，也不要夸耀自己的长处。施恩于人千万不要老是挂在心上，受到别人的恩惠千万不要忘却。世俗的荣誉不值得羡慕，唯有仁爱才是人生的准则。凡事深思熟虑后再行动，诽谤和非议又怎么会伤害到你呢？不要名过其实，守之以愚是圣人所称赏的。出淤泥而不染是可贵的，表面上黯淡无光内在却蕴含着光芒。柔弱的事物属于有生命力的一类，老子于是告诫世人不要过于刚强。刚强是鄙陋浅薄之人的志向，只有柔弱内敛别人才难以估摸深浅。平时说话要谨慎，饮食要节制，知足才会不辱，遇见不祥才能顺利化解。以上说的这些，如果能够持之以恒地加以实行，久而久之自会赢得美好的声望。

崔瑗字子玉，是东汉时期的文学家。他年轻时意气用事，因为要替兄长报仇犯下了杀人罪，只得逃亡在外，直到遇大赦后，才返回故乡。经历过世事艰难后，他对自己的人生做了深刻反省，便作了这篇《座右铭》，用以警醒自己。“座右铭”一词由此诞生，被后人纷纷效仿。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崔瑗的这篇《座右铭》从儒家和道家思想中分别汲取养分，表达了自己洁身自好的美好愿望，并以仁义道德为核心对自己的言谈举止、人生追求以及待人处事的方式提出了具体的要求。

据丰一吟的女儿崔东明说：“无论是外公，还是我妈妈，都很重视家教、家风的传承。外公要每个子女背诵《崔子玉座右铭》。我妈妈自己背得很熟的，还喜欢书写《崔子玉座右铭》送给后辈和好友。”（引自张雪南著《清凉明月：天上有个丰子恺》）这种家教方式，在丰家的第二、第三代中也得到了很好的传承。

1947年秋，丰子恺也曾以手书的这则《座右铭》送给学生钱君匋，他在题跋中写道：“崔子玉座右铭句句着实，字字芬芳，至理名言，千载常新。沫手书之，寄呈君匋贤弟，身体力行。”寥寥几句话，已很能见出丰子恺在晚辈教育上的良苦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