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得明白

冯磊

1984年，黄苗子70岁。这一年，他写了份《遗嘱》。

这份遗嘱提到“四个不许”和“一个最好”。一不许致悼词，二不许别人为他流泪，三不许搞遗体告别仪式，四不许开追悼会。第五条比较有意思：最好把他的骨灰用马桶冲走。

老人所表达的是一种豁达的人生态度。当然，也有文人的戏谑成分在里面。上述“四不许”中，黄苗子最介意前两条，称如果违反了这两条，“必为厉鬼以击其脑”。关于悼词，他说，那些经历字斟句酌、家人反复推敲的悼词，往往“言过其实”或者“言不及其实”。他反对任何人为其流泪。尤其深恶痛绝那些平时不遗余力反对他、打击他的人，在他死后以老朋友或者同道的面目出现。这种借死者自抬身价，甚至“誓死要继承我的意志”的人，是在“用死人的魂灵伪装活人头上的光环”，是伪君子。生前是敌人，偏偏要搞猫哭耗子的把戏，太不磊落了。从这个角度来讲，鲁迅去世前立下遗嘱，表示“我一个都不宽恕”，是睿智的。

大约二十年前，从《非常道》中读到一段往事。早年，漫画家丁聪等曾搞过一个简朴的告别仪式：一帮文化界老友，轮流躺在桌子上，其他人排队上前致悼词。之后，大家哈哈大笑而别。

丁聪、黄苗子那一代人，经历过无数人间风浪，名利和生死的事情，早就看得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