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甬沪
清晨,当人们睁开眼睛,你我的手、指尖、意识就在屏幕上流动,生成浏览的痕迹。它比远古先民在岩壁上只刻下存在的痕迹要动感得多。数字时代,现代人灵魂存在的聚焦,特别是红心点赞跳动时,某种隐秘的震颤,抑或亢奋,会在胸腔中共鸣——这或许就是存在、被存在与刷存在感的回声。
黑格尔的“存在即合理”,哲学语境不可误读,这个“存在”非日常语境中的“合理”。当然,我非哲学家无需多言,但我明白不少朋友可能是误解而去“存在”。老黄哥性格使然退而不休,微信群、朋友圈,用文字、图片和表情包无穷尽地勾勒自我,俨然当成了人生长廊的延伸。一会儿咸菜炒鸡蛋,一会儿高空飞机餐,一会儿老旧闻,一会儿街角巷尾……喋喋不休而絮絮叨叨。他认知的微信群、朋友圈就是自我存在的表演舞台,与从不冒泡的我形成强烈的反差。终于,某老同事光火了。缘由:凌晨2点钟,老黄头在“微信群”“朋友圈”发安民告示,“鄙人已达法兰克福机场”,一张张照片,嘟嘟声不停。有些同事晚上不关机或不设防,从此,有同事退群;有碍于面子,设定了朋友的权限。
数智时代会告知,存在需要被量化。最近,我也被落入了“刷存在感”的环流。那天一位文友转来上海散文杂志征集已故新闻名人忻哥(忻才良)回忆文章的通知。按要求,首次投稿要送作品、简历和照片,为表达对邻居大哥和老师的崇敬,我破例将原本不宣人的过往,发给了编辑。征文刊出了,但是个人“三送”信息也被亮相,远在苏黎世的外孙女可乐在第一时间送上“刷存在感”之说。
我不认同社交媒体的点赞数是存在价值的标识,留言栏的弹幕构成存在感体征的观点。我也非老黄之性格,但同情那些依赖“打赏”的主播、文字排列组合者。有的每天工作十四个小时之多,在镜头前、在文章中重复着“谢谢送的火箭”“谢谢点赞留言”。当屏幕绽放的瞬间,瞳孔才有发亮的欣慰。他们需要存在感来维持“业绩”,数据跳动的多寡,抑或是他们存在的晴雨表、衣食父母甚至养家糊口的保障。当然这种生存与存在方式并无不妥或高低之分。社会所需的存在,就是合理,也印证黑格尔的论断:只有符合理性必然性的存在,才具有现实性。而大多数存在之美无需“刷”感,就像深谷幽兰的绽放,不为无人而不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