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06月15日 星期日
当一个展览成为全民创作的文化雅集
第16版:创见 2025-06-14

当一个展览成为全民创作的文化雅集

从“单向凝视”到“诗意共生”

黄永玉新作展中的“有人听到我的诗”互动区

《今夜》作品现场

观众描摹的黄永玉画作及黄永玉原作

黄永玉新作展中的“有人听到我的诗”互动区

黄永玉新作展中的“有人听到我的诗”互动区

一位署名“烦恼君”的观众描摹了黄老笔下比着“胜利”手势的两只兔子

黄永玉新作展中的“有人听到我的诗”互动区

观众和黄老在展览中产生了一种奇妙的跨越时空的对话和“情感共振”

吴南瑶

当博物馆走进社区,当互动消融边界,每个普通人都能成为艺术现场的舞者、诗人、修复师……当一个展览成为动态生长的“文化有机体”,艺术便回归了其本质:一种人人可共情的鲜活的生命表达。

美是易逝去的,艺术的使命是挽留。

上周日,在最后一批观众依依不舍的注视中,黄永玉新作展延时开放至午夜24时后落幕。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好在这场诗画盛宴留给观看者的不仅是手机中的相片。如何致敬大师那颗豁达有趣的灵魂,黄永玉新作展中的“有人听到我的诗”互动区所累积的上千份诗意投稿,使观众和黄老在展览中产生了一种奇妙的跨越时空的对话和“情感共振”。

共情之下激起创作欲望

在世博会博物馆的展览现场,策展团队围绕着黄老“万荷堂”坐像布置了一个“有人听到我的诗”互动区,人们围坐在塑像边的大桌子前,有人以文字回应黄老返璞归真的人生哲学,有人用漫画重构老顽童的智慧与洒脱。秋荷写道“你要相信明天比今天好,明年比今年更好,因为地球在进步”,这既是对黄老笔下荷花“破墨而出”的生命力的赞颂,也暗合了他在《无愁河的浪荡汉子》中传递的乐观主义。一位署名“烦恼君”的观众描摹了黄老笔下比着“胜利”手势的两只兔子,写下:“一笔一笔地画,就像鲜花是慢慢绽放开的,站在太阳下,大声无愧地称赞自己,世界永远充满希望——高考第一天,预祝大家都胜利。”

黄永玉的绘画打破传统水墨桎梏、融入版画理性思维、强调文学性题跋,他曾说过,“文学在我的生活里面是排在第一的”。世博会博物馆的策展团队关注到了这个重要线索,于是在展览中预埋了一条隐线,就是对黄老诗词和金句的呈现。这个横跨了70、80、90,甚至是00后的策展团队在策展过程中,被逗笑,更被感动,共情之下,也被激起了创作的欲望。他们精选了黄永玉笔下30句经典诗句,制成了诗句贴纸,供观众即时拼贴、融入属于自己的灵魂创作。而这个互动设计不要求观众具备专业艺术知识,只需将观展的感受转化为自己的生命体验和情感共鸣。而结果正如他们预期的,写诗、贴贴纸本身是大众熟悉、易于上手的形式,当展览从单向输出变成深度参与,策展人之一楼小包笑言,一切如同网友的留言:“看展就像和老顽童聊了一整天。”

从欣赏者转变为共创者

黄永玉新作展的互动实践并非孤例,而是上海文化艺术机构践行“新大众文艺”的缩影。

上个冬天,西岸美术馆曾发起大型编织公共项目“线线相连”,近200位市民以“每人一平方织物”参与大型编织项目,将个人情感与记忆缝合进美术馆空间。59岁的退休工人葛惠勤拿起了许久未用的编织针,这次特殊的编织让她想起小时候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母亲如何用拆拆织织的毛线,温暖了一个又一个冬季。之后,西岸美术馆与法国蓬皮杜中心五年展陈合作项目继续推出“编织,一起吗?”大型公共编织项目,两台移动织机,周围环绕着八台编织基站,在西岸美术馆中庭,观众可以随时坐下,加入编织,从单纯的“欣赏者”转变为“共创者”。而那些由200位市民在家中完成的“每人一平方织物”从四面八方寄到美术馆后,由美术馆统一缝合连接,形成了一件沉甸甸的大型共创作品,包裹起了西岸美术馆建筑外立面及馆外公共设施。

同一时段中,上海浦东美术馆曾以沉浸式艺术现场“动作世界——身体语言在现场”同样实践着“人人都是艺术家”的理念。那段时间,作为展览现场的“白盒子”空间里,布置了不少看似随意的沙发、床、椅子。在精心设计的“家”空间中,20余位公开招募的非专业舞者通过流动的肢体语汇与观众展开零距离互动,邀请观众一起探索身体如何作为一种语言,在人与自我,人与他者之间建立深度联结的潜力。一位本职为广告从业者的舞者坦言,舞蹈让她“从紧绷到舒展,通过肢体语言,将勇气传递给更多人”。

消融边界重塑观展逻辑

在上海文博圈,上海博物馆更是一次次以消融边界,重塑观展逻辑的方式,让博物馆从“文化圣殿”焕新为“城市共生体”。

在古埃及文明大展期间,上博首创全球综合类博物馆“携宠观展”模式,在古埃及展的奇“喵”夜,观众携猫踏入“萨卡拉的秘密”展厅,展厅内设置猫爪地标、猫叫声效、动画投影,打造虚实结合的“猫神圣殿”;“社牛猫”与古埃及猫神巴斯泰特雕像同框,观众与爱宠在猫神庙合影、盖猫爪印章,将宗教崇拜转化为当代“铲屎官”的情感仪式。猫咪不仅是观众,更成为展览的“活态展品”。“社牛猫”盛装出席,与古埃及猫神雕像形成跨时空对话,重构“人—宠—文物”三元关系。观众身份从“学习者”变为“文明仪式的导演者”。

在上博近两年倡导的“非遗进社区”活动中,上博东馆选址花木街道后,非遗工坊常驻社区中心。居民在“家门口的博物馆”体验金石拓印、榫卯组装,文化辐射从单向输出变为社区共建。国家级非遗传承人钱青简化青铜修复流程,指导居民用三原色调配青铜色,为“大克鼎”模型着色。参与者突破“修复高冷”认知,天马行空创作梵高风、莫奈风青铜器。在另一个教室中,重达两吨的珂罗版印刷机被改良为轻便机型,居民在非遗传承人指导下托裱画心,带回家的作品实现了非遗传承回归生活土壤。

当观众带着调色盘离开青铜工坊,或推着猫车走出埃及展厅,他们带走的不仅是记忆,更是参与文化书写的自信与满足。正如上海博物馆党委书记汤世芬所言,“博物馆应让高大上的文博在现实生活场域中传播、生根、发芽”。

从黄永玉展厅的诗墙到埃及展的猫爪印,从社区青铜作坊到西岸美术馆的编织墙,当展览成为动态生长的“文化有机体”,如黄永玉先生所期望的,“愿每个人都有美好的今夜”,那些艺术所构建的精神世界,将化作观众心中的永恒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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