兹有小蟹，缤纷飘飞

魏鸣放

一网下去，一网上来。

小网的底下，冉冉升上了几个黑点。一颗，又一颗，很小，太小，沿着网壁攀缘而上。原以为，又是一些水中的蜘蛛。但一细看，这一回不是，却是极小的河蟹。而且，正是那些大闸蟹的幼小仔蟹。

真是奇了。这一辈子，还真没有看到如此迷你的“小闸蟹”，这些所谓有着“青背、白肚、黄毛、金爪”之称的中华绒螯蟹的幼小“豆蟹”。

回家，放入一个白瓷大碗，再看。它们一个个，只是立在碗中倾斜的边沿，上行下滑，八爪翻飞，闪烁迷离。举手投足，仅一招八足弓立、飘然平滑的“蟹步舞”炫技，活像那位年仅14岁即赢得俄罗斯花滑女皇“莎莎”名号的特鲁索娃。

撒几颗白饭，来一个集结。再看它们，一个个来自四方，一拥而上，你争我夺，大螯小钳，一蟹一颗，各抱一粒，一白一黑，潜回八处。

大碗水中，加几点绿萍、几颗螺蛳。

原以为，大碗的高度，高过两倍，应该没有问题。不想，第二天一早，发现少了一个。而且，正是其中最大的一颗“芸豆”。其实，早知道我们这个星球上这些甲壳类生命的神奇。比如，同在节肢动物门下，其中昆虫，如蝗虫和蟋蟀，能够弹跳出大于自身几倍甚至几十倍的高度。那么，夜半之间冥冥之中，谁能保证，它们平时看似不跳不弹，关键时刻来上一个神奇的一跃？

再换一个更大的瓷碗，高度四倍。

然而，第三天早上，还是少了一个。而且，这一次不是别的，正是它们中最小的“绿豆”。然而，正是因为极小，小小身体，一旦发动，高频共震，八爪惊飞，大碗之下，却是好一番“惊风乱飐芙蓉水”。

再一次加高，“高筑墙”十倍以上。有一个笑话，说是“要是信了你的鬼话，蟹也会飞的”。那么，今天我们就以事实证明，蟹是不会飞的。

事实正是如此。

那么，从现在开始，让日子成为日子。白天看它们，于光天化日之下，或闭关冥思，静卧不动，或八足飘飞，起舞生命。晚上听它们，在幽暗一角，或夜半私语，窸窸窣窣，或泠泠有声，不停“翻炒”周边螺蛳。

且等一等，待到今年重阳日，花间携来一壶酒。到时，只需往白瓷高碗之中，洒几滴清酒，漂几瓣黄花，让我们人蟹一起，众生平等，万物共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