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灿烂

陈荣力

在我的认知里，灯能给人特别的启迪，用一句时髦的话说叫作“提供情绪价值”。

有个夏天，我到杭甬铁路旁的一个村庄驻村。刚到的头两天，一睡下我总隐约听得窗外有一种撞击声。这撞击时有时无，时断时续又时疏时密的。第三天晚上，当撞击声又隐约传来时，我走出办公室绕到屋后的稻田一探究竟。这一看我整个人都呆住了：只见稻田田塍一侧亮着一支紫色的灯管，灯管的下方是一口盛满液体的陶缸，无数的虫子——蛾子、蚱蜢、稻飞虱、毛蝴蝶……从四面八方飞来，围着灯管、围着紫色的灯光，飞舞、转圈、盘桓、撞击，然后掉落在陶缸里，堆积成一座虫子的小山。我恍然明白，这大概就是过去在书本上看到过的“灯光诱虫”了。当我还沉浸于虫子们的鲁莽、壮烈和义无反顾时，蓦地，夜空中传来一声火车的汽笛石破天惊，不远处的杭甬铁路上，一束灼眼的光炬像一把刺刀刺破夜的黑暗，将附近的村落、田野、河流、树木照得如同白昼。光炬过去很久了，我的视网膜上还是一片雪一样的白。如果说稻田里那让无数虫子义无反顾走向死亡的紫色灯光，告诉你生命尽管脆弱，但同样可以壮烈的话；那么杭甬铁路上如刺刀一样刺破黑暗的火车光炬，则无疑是人生更需要无所畏惧、一往向前才能发出光亮的呐喊。这是灯的启示，也是灯的哲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