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年后的相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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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小辛

1943年初春，上海向苏中新四军地区供应书籍和军需民用物资的新知书店上海办事处，这时已打通了从苏中到胶东八路军地区的海上运输线，由于书店运输部人手不足，新知书店领导人徐雪寒同志向苏中区党委四地委请求调人，四地委宣传部立即推荐了二十刚出头，时任苏中四分区某税务所副所长的王福和。到上海新知书店办事处后，王福和在运输部负责人汤季宏的领导下工作，负责从苏中到胶东出航船上的船务工作。1944年7月，王福和同志负责押运一条从苏中如东丰利镇的环港前往胶东乳山口的货船，船上装的是上海运往解放区的书籍和当地生产的棉花。船是向环港渔民租用的捕鱼船，没有动力设备，完全靠风力行驶，如果在海上遇到逆风，行动就缓慢。王福和同志负责押运的这条船，出航后风向不好，时常在海上打转，不久就被在连云港巡逻的日本侵略者的汽艇发现。敌艇先是用小钢炮拦截，后用机枪射击紧追不休。当时苏中沿海一带的渔船，为防止海盗在海上劫掠，多数备有自卫枪支，王福和在出航前又配备了一些手榴弾，因此当敌艇近王船时，王船就用步枪、手榴弹还击，这样来回坚持了一昼夜。在这期间，王福和同志交待了同船的船员，万一敌人上船，要船员把一切推到自己身上：船是王租的，船上的货是王的，枪是王打的，船员无责任！在弹尽粮绝之后，敌人冲上了王船，先是将王福和同志毒打了一顿，之后把王捆绑吊在船桅上。敌艇接着把船向连云港方向拖去。这时天色已晚，在途中，王福和同志利用夜色敌人不备之时，挣脱绳索投海壮烈牺牲，当时不足22岁。

1990年，我的父亲汤季宏，时任新知书店上海办事处运输部负责人，王福和同志牺牲前的直接领导，他把王福和烈士的生平和牺牲过程详细地记录了下来（收集在《新知书店的战斗历程》1992年版）。与此同时，父亲捐出了他保存了半个多世纪的王福和烈士送给他的一张照片。新中国成立初期，我父亲和他的战友们也一直在试图联系寻找王福和烈士的家人。

一转眼，我父亲已经离开我们17年了，王福和烈士也牺牲75年了。

今年6月12日，我的家人突然接到了一位女士的电话，她自我介绍是王福和烈士的后人，想与我们见个面，详细了解王福和烈士的情况。

我们约在了一家咖啡馆见面。王淑艳女士和她的叔叔余巍潜一起来了。王淑艳的祖父就是王福和烈士的大哥。她从包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张家庭合影，照片右二的站立者就是我父亲回忆文中的王福和同志，当中端坐着的是他的母亲，母亲右手边搀着的幼儿就是王淑艳的父亲。从辈份上来讲，淑艳应该称王福和“小爷爷”，是他的侄孙女。

淑艳告诉我们，新中国成立以后，王福和的父亲母亲兄弟姐妹一直在打听他的下落，期盼着某一天他突然出现在家门前。王福和的老母亲临终时念念不忘这个多年没有消息的小儿子。淑艳的祖父，王福和的大哥离世时又叮嘱他的儿子“你有一位叔叔叫王福和，曾经写信给你奶奶说去参加新四军了，以后再也没有音讯了，你要想办法去找找。”当得知英特网可以帮忙找人的时候，大哥的儿子又嘱咐自己的女儿淑艳继续寻找她从未见面的“小爷爷”。

淑艳家族一直试图在解开的迷“他去了哪里？”在东方出版中心2016年为我父亲汤季宏百年诞辰出版的纪念集《隐秘依然璀璨》中终于找到了答案。这本书收录了我父亲生前为王福和烈士的牺牲过程写下的一篇文章“王福和同志的革命经历”。他们是看到这篇文章之后找到了我们。

这是一次伤感的见面：了解这段历史，能够提供第一手资料的父辈们都已经凋零，我们所知道的王福和烈士的足迹也只限于我父亲留下的那篇文章和一张烈士的小照……

这虽然是一次迟到的相聚，但我们的父辈如果地下有知，应该会为我们和淑艳叔侄这时隔75年的相聚感到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