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5月17日 星期五
诗节气·处暑 淡淡秋意(中国画) 上海大学江湾镇校区 老歌走过岁月 “难弄”的上海人 一样的读者,别样的书展 超值享受
第12版:夜光杯 2020-08-22

超值享受

马尚龙

还是在去年上海书展时,我的《上海路数》要签售了。四五十个中学同学和小学同学到了书展现场来捧场。

活动结束,把酒言欢。老同学们自然是一番美言的。酒酣之际,骨头是轻的,脑子还醒着。我说了不起的作家实在太多太多,我和他们不能比的。老同学们则说,阿拉不认得伊拉,阿拉只晓得侬是阿拉同学。道理也对。褒贬亲疏总是被情感左右的。

有同学记性好,说起我中学里写过一篇作文,题目用了容国团的那一句“人生能有几回搏”。如今你搏得很成功了吧?瞬息,中学毕业后的四十多年一闪而过。我说年轻时觉得怀才不遇,如今却是“超值享受”了。超值的意思是,本钱不多,获利不小。我的超值享受,于别人,于社会,微不足道;于我,像是在集市里兜来兜去,背回来一大包杂七杂八小玩意,用沾沾自喜来形容,毫不为过。

老同学中也藏龙卧虎,做领导的、做老板的有好几个,但是对文化圈陌生的。他们不清楚我到底是什么职业身份。

都说我是作家。我说我不是专业作家,是业余作者。业余作者可以连篇累牍地写文章出书,好几本书都是一印再印,“上海”成为了我的标签,当然是超值享受了。

有说我是电视台的,因为有一档电视节目“甲方乙方”,让我几年间流连于录影棚。小学同学说,看你在电视上的评论,就想到了当年小学里给你起的绰号——“大道理”!一直要和人家扳道理,还一直扳倒人家,没想到几十年过后到电视上你的大道理真派用场的。电视不是高大上的文化,是市井生活的气息。同学说我讲的话接地气,我回敬道:我不是接地气,我就是地气。

有同学常去参加我筹划的文化活动,像去年的“书画《红楼》”,还有我的一些讲座。同学问我,你是导演吗?你怎么会将戴敦邦先生画的《红楼梦》和评弹“红楼梦”混搭在一起的?还有朋友对我有了突然的发现:你是一个很好的策展人欸。可惜这位朋友没有早二十年发现我的潜能。

当然我不是导演,也没学过策展,我只是很享受琢磨活动情景中各种元素的关系,比如人与物、人与景、人与人、人与主题。有一次在新场,我请来评弹名家陆锦花。她着一双高跟皮鞋,青石板路上嘀笃嘀笃,走上桥顶,落坐弹唱一曲《情探》“梨花落……”是日早春,温度只有3摄氏度,且西北风袭来,陆锦花只身单薄的旗袍。一曲唱毕,陆锦花说,只觉得西北风吹来,拿琵琶吹得晃来晃去。我穿了羽绒风衣连连作揖感谢。可以对艺术家“指手画脚”,是享受。

你们为什么不问问我的正业?我是“从事期刊工作三十年纪念”的获得者。老同学们恍然想起我是杂志编辑,曾经是《海上文坛》《现代家庭》两本杂志的主要参与者。策划过的选题,组过的稿子,引起的社会反响,至今还会成为谈资。有一位很好的朋友曾经对我说,你的文章写得确实非常好,但是你别动气,我不是说你文章不好,我想说,你作为一个主编的编辑思路和才华,是超过你的文章的。他还进而论证,你策划了那么多文化活动的思路,就是你的主编思路。他这一席话,让我不免暗自郁闷,而后悦然。

做编辑,我入行不算早。只能说,我做过的这两本杂志,都是我的菜,我胃口好,吃得多,也是超值享受。

追根寻源自己的超级享受,是要感谢我的父亲的。四十多年前,我已经进入了“36元万岁”的职业状态,如果不是父亲勉励我读书,我的生活轨迹完全两样了。遗憾的是,我学业即将完成,父亲走了,没有看到我后来的一切。写这篇文章时,刚刚在家里祭奠了父亲的百岁冥诞,想到了一句经典的歌词:这是绿叶对根的情意。

说到了绿叶,还想引发出去——即使是一片绿叶,遇到了春和日丽的年份,也自有它的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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