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劲有力说张调

曹正文

上世纪三四十年代，苏州弹词已流派纷呈，当时与徐调、薛调、蒋调、严调媲美而立的便是由张鉴庭开创的张调。

张鉴庭，生于1909年，无锡人。他自幼进入戏班，先唱绍兴大班，16岁学老旦与丑角，17岁拜弹词艺人朱咏春为师，艺名小麟童。张鉴庭最早弹唱《珍珠塔》《倭袍》，后来他想独创自己的看家书目，便将宣卷本《一餐饭》（又名《双玉玦》）改编成长篇弹词《顾鼎臣》，在苏浙农村演出小有名气，便想到上海滩一展鸿图，不料六赴申城，无功而返。张鉴庭便向润余社前辈艺人郭少梅、程鸿飞、夏荷生求教，郭少梅与他合演后逐段加以纠正，陆淦卿为张鉴庭改写唱词，夏荷生指导“踏勘”细节，使脱胎于夏调的张调有了新发展。张鉴庭又接受京剧老旦唱法并汲取蒋调优点，终于在1939年8月七进沪上，在沧州书场一炮打响，名声大振。张鉴庭自1941年起与胞弟张鉴国拼档，“张双档”走红申城。

张调代表作《顾鼎臣》讲明朝正德年间，首辅顾鼎臣告老返乡于昆山。他一日郊游，在小林庄路过隐居于此的将门之子林子文一家，因下雨，他向林妻陆素贞讨茶，突然发现她与自己亡女面貌相像，遂认为义女。他走后，兵部尚书之子毛七虎遇见陆素贞，见其貌美而欲调戏，适逢林子文归，怒打毛七虎。这一幕正巧被昆山知县杨廷正师爷朱恒看到，以劝架救了毛七虎。毛七虎返回府中顿生恶计，杀死账房陈荣，当晚移尸至林家，欲诬林子文杀人。县官杨廷正受贿，对林子文严刑逼供。堂下百姓不服，杨廷正便让朱恒在花厅约谈毛七虎。朱恒见毛七虎一味蛮横，据理逐条驳斥，令毛七虎恼羞成怒。陆素贞无奈去顾府求救，才知义父乃当朝相爷，顾鼎臣致书杨廷正，暗示林子文冤枉。杨廷正不知其诗之意，仍判林子文死刑。顾鼎臣修书京城，送信人因病耽搁时间，刑部已发文。幸得安乐王莫奈何见义勇为，请旨赶往昆山，赶在临刑前救下林子文，严惩毛七虎、杨廷正，维护正义的师爷朱恒代理知县。

张鉴庭除唱红《顾鼎臣》，另有《十美图》《秦香莲》及《林冲》等书目脍炙人口。可惜他只留下《十美图》（即二十回的《闹严府》，录于1979年），还有《钱秀才》中“颜大照镜”与《顾鼎臣》“花厅评理”、《林冲》中“怒斥贞娘”等几回书的录音。张鉴庭逝于1984年，余生亦晚，无缘当面请教张鉴庭，其说表艺术逸事，皆听其胞弟张鉴国所述。这位“琶王”曾多次参加国际票房活动，他讲述其胞兄张鉴庭说表艺术，也讲了他与其兄之徒周剑萍合说《顾鼎臣》的趣闻。作为书迷，我未能听张鉴庭说的演出全本《顾鼎臣》，实为憾事。

细品张鉴庭的说噱弹唱，他擅长表演各种人物性格，《顾鼎臣》师爷朱恒刚直含蓄、说理严密；《闹严府》中奸臣赵文华刁钻奸滑又两面三刀；《钱秀才》中颜大官人丑态百出；《秦香莲》中老相爷王延龄的深谋远虑与苦口婆心，而《林冲》中张教头的正直威严，由张鉴庭一一细表，令人百听不厌。

张调唱腔以苍劲有力见胜，或高或低、或轻或重，既低沉凝固，又激情澎湃。声如裂帛、石破天惊，听来“刹渴、扎劲”，似旷野中突见峰峦，如平湖内掀起涟漪。细细品赏，张调中又有委婉舒缓的韵味。张鉴庭说表清脱，擅用眼神、语气、道白、手面来刻画不同角色，亦为张派艺术之一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