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曹村

吴伟余

前些日子，我拽着春天的尾巴，去了一趟温州瑞安南郊的曹村。

时值春夏之交，短暂的行程，天天“雨公”作陪。同行的朋友，面对雨天颇有怨言，我则乐在其中。

这不，驱车快抵近曹村时，我用手轻轻揉开车窗玻璃的一层水汽，瞥见远处朦朦胧胧的山坡上，浮游着硕大的一片片仿同蚕丝织就的云霓。斜雨细风中，翠青的巉岩，或横或竖地突起着，间杂在黑团团的背景上，那一抹抹充满生机的绿，还有耀眼的映山红，捉迷藏似的，若隐若现在乳白的云片中，淡雅灵动极了。下得车来，视野里全然展开的是一幅画坛巨擘黄宾虹笔下的雁荡山水气象。作为“文都武乡，瓯越粮仓”——曹村，沐浴着春雨，以儒雅的精气神即刻进入我的眼帘。

曹村素有“中华进士第一村”的美誉。此地坐西朝东，山势地形酷似太师椅，是堪舆家眼中的风水宝地。自南宋高宗至明成祖200年间，曹村科第蝉联、簪缨蔚起，经官考出进士82名，这里，无疑是人杰地灵。

陪同我们游村的导游姑娘说，南宋开始，曹村曹逢时首登进士第，文风渐盛，人才辈出。曹村仅曹氏一门登进士甲科者29人，武进士者6人，特奏名进士者21人，太学进士者38人，武学进士者6人，乡贡进士者9人，胄贡进士者35人，漕贡进士者16人。南宋后期一位著名的爱国诗人曹豳系曹村进士，其勤政为民，才华出众，著有奏议、讲义20卷，诗歌、杂句60卷，有《春暮》诗作入选《千家诗》：“门外无人问落花，绿阴冉冉遍天涯。林莺啼到无声处，青草池塘独听蛙。”意境清新，活脱脱将中国耕读第一镇的曹村诗画呈现。

淅淅沥沥的雨水，在我的伞檐洒下一根根虚线般的水线，伴随我踏过流淌着潺潺山溪旁的一条弯弯的青石板路，以及村口成功举办过省级美丽乡村骑行越野赛、美丽乡村长走大会的彩色沥青步道，从前南宋学子的朗朗书声和现在追赶改革开放新时代的步履声，似乎在我的耳际不断交替着回荡。这时滴滴答答的雨声，在伞下听来是一曲动人心魄的古筝琴音。这般的情景融合，手握的伞柄如同会传递乐声的魔棒，弧形的伞面成了一个大自然音响的全真播音器。远离城市浮躁的曹村，当下，在我看来不仅是将沉甸甸的历史化成了悠扬的乐曲，更是由雨声切换成了美妙音符，叠转出一幅幅精彩绝伦的现代江南胜景。

登上雨中曹村村头的彩色钢架观景台，耳伴“雨公”独奏的美乐，眼观旷野美景，举目望不到边的观光农业综合体，依托着山、水、田、村等总面积计有5万多亩生态基地。那份只有田园中才能找到的宁静，在时有时无的雨滴里，早已悄然沉潜于你的身心，即使在泛着湿漉漉幽光的一丁点青青的草尖，仿佛也拥有可以将你所有的烦恼消融的魅力。刹那间，腾空飞翔的白鹭，低回过田埂河道，更让你有放飞心情、物我两忘，完全浸润在江南文化海洋里的感觉。怪不得，行前有朋友告诉我，如今的曹村是一个众多驴友青睐的热门打卡地。

值得一提的是，与“中华进士第一村”相关的“曹村花灯”，近年来已成为曹村地方文化的金名片。据导游姑娘介绍，首登曹村进士第的曹逢时，勤奋好学，每日挑灯夜读，三更半夜才回家。神奇的是，每每他夜读走出塾门回宿时，一路上总有一位老者为其提灯照路，而曹逢时回到家门口，转身欲向这位老者作揖感谢时，老者与灯又突然不见了。因而“神灯现，名士出”这句俚语在当地流传近八百年。

由美丽的传说演绎的曹村花灯文化旅游节，每年举办期间恰与新春元宵佳节相逢。节庆期间，火树银花，人头攒动，花灯文化、耕读文化在暮色的灯影中大放异彩，曹村到处洋溢着喜庆和欢乐，为红红火火的中国年平添了一份浓浓的瓯越元素和江南韵味。

霏霏的雨丝里，我们一行穿行过曹村一垄垄雾气弥漫的田埂，踱步于掩映在山林烟雨中的一栋栋有城市风韵的楼房民居。正当我吮吸着空气里到处充盈的一份水淋淋的凉爽，并为之倍感惬意时，不经意间回望了一下导游姑娘，只见她那张学生样的脸庞，焕发着一种青春特有的朝气。同时我注意到，在她的眉睫和发髻间，星星点点地缀上了一颗颗晶亮的水珠，显然她太专心投入工作了。

想起这位今年刚大学毕业，放弃优渥的都市生活，返乡工作的导游姑娘先前的深情表示，“瑞安是中国的侨乡，以前我们曹村不少先民为谋生，远涉重洋，奋力拼搏，事业有成，不忘家乡建设；现如今，在践行国家‘一带一路’的倡议中，他们在海内外又竭尽全力，贡献良多，我们要以先辈为榜样，矢志努力，为家园的美丽奉献所学，积极工作。”导游姑娘最后还不忘热情地向我们一行补充了一句：“欢迎各位届时再来曹村参加花灯文化旅游节呦。”

导游姑娘那番情真意切的话语，让人闻之温润，甘之如饴。

这一刻，雨中的曹村，以浪漫的江南诗情，秀丽的江南画意，甜滋滋地定格在我的心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