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花万里路

郭江妮

春天的花各有各的惊艳，也只有那个桐花，总是那么不显眼的，默默地开着。世间的花，何其多，可牵心动念，让人思乡念人的，偏偏是这桐花。

桐花树下，是小脚的奶奶，手拿着笤帚扫啊扫，边扫着边念着，“你看这一夜风刮，又落了满地的桐瓜瓜花！”每次看到这桐花，就想起那个无比亲切的“桐瓜瓜花”，就像无数人都在郑重其事地称呼你的大名时，忽然听见那个亲切的“妮儿”的小名一样，你知道，那才是你此生的温柔乡，无关盛名，只关至情！

花开繁盛，清香扑鼻，蜂扰蝶舞，让乡下寂寞的日子也多了些欢欣热闹，那时候，我的孩子还小，奶奶也还健朗，抱着孩子坐在门外的石头上看着满树的桐花，也想象着关于未来的美好，数着一朵朵花开。“啪”的一声，一朵桐花掉下，砸在肩上，新落的桐花依然不失姿态，小喇叭一样地好看，老了如小孩的奶奶，拿起桐花，塞到孩子的嘴巴里，“甜！”嘬一口再嘬一口，祖孙二人玩得不亦乐乎，然后就是一阵畅笑，原来是孩子尿了裤子，尿了奶奶一腿，爱干净了一辈子的她，竟然还笑得那样忘我，如今想来，就是桐花盛开的那样的姿态，自然而然，顺乎天性，受了感染的孩子，也咧着嘴，手指着桐花树，忘情地笑着。

那个桐花树下撒尿的孩子，身在万里之外，可是心永远连着家，思着乡，许是思乡之盛，画下了桐花树下手托着他的小爷小奶。一季季的花开花谢，已让他们日趋苍老衰朽，可是，情依然爱如昨，再远的路也阻隔不了亲情。孤独的老人、思乡的孩子，连接他们的，是万里路上的惦念相思。《子夜歌》云，“桐花万里路，连朝语不息。心似双丝网，结结复依依。”一如此刻，桐花正盛，满树满地，相思不歇，情义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