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之际

宣轩

2022年，我决定停薪留职。为了不影响学生的情绪，我在离职的前一天才告知学生，那是一个星期四。

在初中四年制的中学，老师们每两年会因为“中三选修、班级重组”而调整一次教学的对象，而2022年我所执教的学生，都是我从去年带上来了的学生，与我积下了深厚的感情。特别是两个中四毕业班的学生，有的已经跟了我三年多，我是看着他们从叛逆变懂事，从瘦小变高大的，就像我的孩子。

“明天是老师教你们的最后一天。”当我终于在一个一个班里说出这句话时，同学们无不惊讶异常，难以置信。

“老师，这是真的吗？”中二的学生这样说。我是他们进入中学后的第一任班主任和华文老师，也是陪着他们的父母叹息摇头最多的老师。

“老师，为什么不等我们毕业再走啊？还只有半年呀。”中四的学生不解地问。

最舍不得的是那个叫正义的男孩。他长相清秀，特爱写诗，中三才成为我的学生。每次上课前他会到走廊来远远地迎接我，上课时会想着法子配合我，下课后则会帮我拿着各种教具和作业本，把我一路从四楼送到二楼办公室门口——可他并不是课代表呀。正义还是我负责的象棋学会的会员，每每我与他下棋时，他都会故意让我赢一把。

“老师，你说你在我们学校教了15年书，可我只被你教了一年多。太遗憾了。”正义的眼里噙着惋惜。是啊，很多事情，未成年人是无法改变现实的残酷的，只能接受。看着正义，我心生深深的歉意，却无法跟他说清楚老师有自己的责任和梦想。

“愁莫愁兮分别离”，我的心也一样痛着。

令我放不下的还有那个重度耳聋的中四学生，自进入中学来我就是他的华文老师，前两年还是他的班主任，每一堂课前我都会提醒他戴上隐形助听器；我的邮箱里堆积了太多与他父母的通信。

星期五那天我一走进教室，就看到了白板上同学们满满的临别赠言，还有满教室的气球、鲜花、卡片和其他礼物。

那个连父母新年贺卡都不愿写一个字、令很多老师头痛的愣头愣脑的男孩，给我写下了没有署名的电邮，是因为我一次次的耐心鼓励和不放弃吗？那个每晚开夜车、上课总是打瞌睡的孩子，给我写了长长的电邮：老师，以后听不到您催我“别睡了”“去洗脸”的声音了。是因为我对他的理解和宽容吗？

老师，感谢你讲述廖智的故事，让我获得力量；老师，喜欢你播放的那首《刚好遇见你》，它让我懂得珍惜；老师感谢你那天给我送饼干，减轻了我的头晕；老师喜欢你分享的《仙人掌》，让我相信逆境开花；老师，你介绍“人生如月”的宋词，是为与我们分别作伏笔吗？

真没有想到，我平时不经意的点点滴滴，居然在学生的心里掀起了如此的波澜。生命中有那么长一段时间走在校园里，站在讲台上，真是太有意义了。在这个桃李争艳的季节，我仿佛看到了一张张对我唤着“老师好”的少男少女的脸，他们是我心中永远的盛开，必将“茂人间万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