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爱、美与青春的赞颂

——从波提切利的《春》说起

圣母、圣子与施洗者圣约翰

女神帕拉斯·雅典娜与半人马

维纳斯 洛伦佐·迪·克雷蒂

青年女子肖像 皮耶罗·本奇

圣玛丽亚·抹大拉 彼得罗·万努奇

青年女子“西蒙内塔·韦斯普奇”的肖像

科西莫一世·德·美第奇肖像

三博士朝圣

春

◆谈峥

“波提切利与文艺复兴”展2023年4月28日在外滩的东一美术馆开展。这次从意大利的乌菲齐美术馆来了波提切利的十件真迹与杰作，包括著名的《三博士朝圣》与《女神帕拉斯·雅典娜与半人马》等。他的《春》因为原作比较脆弱，不能离开乌菲齐，展出的是乌菲齐制作的高仿真复制品，但毫不妨碍这幅伟大作品带给人们的震撼。

本刊特邀复旦大学外国语言文学学院教授、园艺爱好者谈峥从《春》里的花花草草，解析波提切利重要画作中贯穿的对爱、美与青春的赞颂。

——编者

还记得在2016年夏去意大利旅游的时候，在佛罗伦萨的乌菲齐美术馆那间专门放波提切利作品的展室里，我在《春》这幅巨幅作品前面心驰神往，站立了好久。《春》这幅画给人的那种冲击力和震撼力，真的是很大的。我觉得它与《维纳斯的诞生》，是波提切利最伟大的两件作品。

波提切利的成长，和掌控佛罗伦萨的美第奇家族的栽培扶植分不开。科西莫·德·美第奇利用他的家族所经营的银行的雄厚实力，建立了在佛罗伦萨的势力基础。他很早就认识到，赞助艺术有助于提升家族声望，扩大家族势力。

波提切利在1444年出生时，父母给他起的名字是阿力山德罗·菲利佩皮（Alessandro Filipepi），现在所叫的“波提切利”，其实是后来别人给他起的一个绰号，意思是“小瓶子”，因为他的长兄开的一家当铺，就叫这个名字。他早年先跟着一位金匠学艺，在显露出艺术才能之后，他父亲又让他进入著名画家菲利普·利皮（Fra Filippo Lippi）的画坊做学徒。从利皮那里满师之后，掌控佛罗伦萨的美第奇家族的第二代“痛风的皮埃罗”的妻子卢克丽霞就邀他入住美第奇家族居住的美第奇宫。他受到家人一样的对待，和包括皮埃罗与卢克丽霞的两个儿子洛伦佐（Lorenzo），后来成长为掌控佛罗伦萨的美第奇家族的第三代“伟大的洛伦佐”）和吉乌里阿诺（Giuliano）在内的家庭成员同桌吃饭，倾听同样受到美第奇家族赞助的诗人、学者、哲学家们的高谈阔论。文艺复兴时的另外两位大师列奥纳多·达·芬奇和米开朗琪罗也得到过同样的待遇。

知道了波提切利与美第奇家族的关系，就很容易理解《春》这幅画里的许多东西了。很长时间以来，《春》被认为是波提切利为“伟大的洛伦佐”所画的，可是后来被发现的一份目录表明，此画曾挂在属于美第奇家族另一支的洛伦佐·迪·皮埃尔弗朗切斯科·德·美第奇（Lorenzo di Pierfrancesco de’Medici）的家里，很可能是波提切利在1482年，为他的婚礼所画的。

在这幅画里，除了九位神祇以外，还画了大量的开花与不开花的植物，总数约有五百种。其中大多数是波提切利以高度写实的笔法画的，而且都是出自佛罗伦萨所在的意大利托斯卡纳地区的，也有一些图案化的甚至出于想象的植物。现在已被辨认出来的有约170种。因为这幅画里的植物品种实在太多，我不可能一一去写，就挑几种重要的写一写吧。

这幅画从右到左的第一个神祇是蓝色的西风神，他鼓起双颊，吹出意大利春天和煦的西风，他头顶上是一棵月桂树的枝叶，这棵树也被他的风给吹歪了。在画面的右下角，有一株美丽的紫色鸢尾，它生长在托斯卡纳的乡间，还出现在佛罗伦萨的纹章上面，因此是这座城市的象征。

第二个人物是被西风神所追逐的林中仙女克罗丽丝，她回过头有些惊恐地回顾着他，她的口中正在冒出各种鲜花：有小长春花，有玫瑰，有矢车菊等，都是春天盛开的花。

克罗丽丝的手，部分和第三个人物形象重叠了，因为传说中，西风神把克罗丽丝变成了花神。这位美丽的花神自信地大踏步往前行走着，她的头发上装饰着雏菊、矢车菊、草莓花、银莲花等小花，脖子上挂着花环，裙服上也都装饰着花。她一边走，一边从裙兜里掏出玫瑰——爱与美的象征，往地上抛撒着。

画面上的第四个人物，也是占据着画面中央的重要位置的，是爱与美的女神维纳斯，她的背后是一丛爱神木（又称香桃木），这种植物本身就是爱神的象征。在维纳斯的背后，比爱神木更高大的，是一排橙子树，是整个画面的背景。这些橙子树在开花，同时上面又挂着果子。橙树是在春天开花的，但果实成熟要到秋天。由此可见，波提切利的橙子树，不是完全写实的（当然也有可能是去年的果子没有摘掉）。橙树的白花，象征着新娘的纯洁，至今在西方的婚礼上，新娘常常会手持一束芳香的苦橙花。至于累累的果实呢，又是对新郎和新娘会多子多孙的祝福吧。而且橙子又是美第奇家族的象征：它在那时候的拉丁名字citrus medica（这个名字现在被用来指香橼），后面一个词与美第奇Medici很接近。

在维纳斯的头顶上，飞翔着胖胖的蒙着眼睛的小爱神，他的弓箭，对准了左边臂膊缠绕着在跳舞的美惠三女神。她们穿着透明的裙服，是整幅画面中最为美丽的女性形象。美惠三女神的左边，则是墨丘利，他飞行迅速，是众神的信使。画中的他拿着一根短杖，在驱散乌云。

在众神脚下的草地上，开着星星点点的小花，除了花神抛撒在地上的玫瑰，和已经提到的鸢尾外，还有茉莉、雏菊、毛茛、银莲花、番红花等等，都是托斯卡纳地区的春花。

春天是万物复苏、百花盛开的季节，是动植物繁殖的季节，也是爱与婚姻的季节。总而言之，《春》这幅画是对美第奇家族的一场婚礼的祝福，也是对爱、美与青春的赞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