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瓜皮

祝子平

小时候住所附近有一家丰实水果店，每到夏天便会卖西瓜瓤，那时西瓜约四五分一斤，而西瓜瓤也才四五分一斤。西瓜瓤卖了，西瓜皮怎么办呢？用处可大呢！西瓜皮可制成西瓜酱或者蜜饯，还能出口创外汇，价格远远高于西瓜瓤的价钱。所以可以说水果店完全是为了西瓜皮才卖瓜瓤的。

西瓜皮具有清热解毒、利水的作用，可以治疗慢性咳嗽，小便不利，热毒引起的疾病，如果得了风热感冒，用西瓜皮及海蜇、鲜荷叶等一起煮得的汤喝，对于止咳、排泄、清暑有着非常好的疗效。

西瓜皮有这么多好处，所以那时普通家庭西瓜皮舍不得丢掉。通常的办法是腌一下，麻酱油凉拌，生脆爽口；如果晒几个大太阳，切丝炒毛豆则是夏日不二的选择，可以多吃两碗泡饭。

我家的西瓜皮吃法也是颇有特色的，那是外婆的特色产品。春天桑树发芽，采摘嫩芽，洗净晒干，到夏天西瓜上市，吃剩的瓜皮洗净剁成泥。接着将桑芽放锅里煮，得一锅桑叶汤，然后将瓜皮泥、鸡蛋、猪油、核桃、芝麻粉、冰糖等按一定比例放入汤里慢火熬，最后得一锅黑乎乎黏稠的糊，外婆称之为桑瓜膏，非常补身体。我们家那时孩子长到十四五岁发育年龄，外婆一定会熬上一大罐，每天一汤匙，据说能助发育健康。我也吃过，味道有点似黑洋酥，每日一汤匙，前后吃了约两年。不过我的发育也不见得特别好，人还是精瘦如猴，倒是这大半生没有什么大病，不知是否与外婆的桑瓜膏有关系。

还有一个西瓜皮的吃法，便是酱西瓜皮，父亲称之为“总笃”。所谓“总笃”其实是我家的一道日常小菜，那时父母要工作，没有太多时间烧菜，就将荤菜、素菜、豆制品都放在一个大砂锅里煮，这样的“总笃”营养齐全，脂肪、蛋白质、维生素都有了，有点像腌笃鲜。酱西瓜皮在父亲嘴里也叫“总笃”。那时食品不丰富，又没有保存的冰箱，所以平时都会弄些咸肉、咸鱼、火腿、罐头什么的存放着以备不时之需。但到了夏天这些食品便会变质，所以父亲便做这种西瓜皮“总笃”来消耗那些食材。具体做法：西瓜皮腌好晾干，锅里放入适量豆瓣酱，火腿、咸肉、香肠统统剁碎，放入酱里，但有两样东西是必需的，大口瓶装的鸡骨酱和鲜肉糜，这些东西在锅里“总笃”，熬成一锅酱，再将晾干的西瓜皮拌入，封罐保存。这样的“总笃”酱西瓜皮可以吃好多日子，特别是冬天夹几块下饭那是相当美味的了。后来读《红楼梦》贾府里的茄鲞，总会想起父亲的那个西瓜皮“总笃”，当然我没有吃过茄鲞，但想象中两者应该是有得一比吧！

最后说一件雅事，唐伯虎朋友喝酒对对子，朋友出上联，捻开一粒炒豆道：“炒豆捻开，抛下一双金龟甲。”唐伯虎立即对道：“甜瓜切破，分成两片玉玻璃。”“玉玻璃”，不愧为吴中才子，形容西瓜皮真是太到位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