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里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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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正伟

1984年8月，我刚进市文联工作不久，适逢第三次“文代会”召开。一天，在酝酿文联主席人选会上，我见一位眼熟的女代表起身发言，听口音，我猜她是越剧电影《祥林嫂》的女主角袁雪芬。结果言中了。她站在会场中央，拿着话筒说，新一届候选人的年龄比前任大，干部应该年轻化的提议给我留下深深的印象。再次见到袁雪芬是1993年在上海工人文化宫三楼的“讲真话，把心交给读者——巴金”摄影展上。那天，参加开幕式的宾客逐渐散去，我忽然看到袁雪芬独自在看着每幅照片，连解说词都看得很仔细。她对我说：巴老在《随想录》中敢于否定自己，提倡“讲真话”是不容易的。此前，我从友人口中听说在她主张戏曲应对社会起有益作用，所以每演一个角色，她感到是对自身艺术素养的提高。她不留情面地抨击拉帮结伙吹捧等庸俗作风，还一个风清气正的舞台。因此“得罪”了一些人。为了“讲真话”她遇到了种种阻力。所以，她刚才的那番观展感言是出自肺腑的。

有“粤剧皇后”之称的红线女，上世纪五十年代就主演了巴金的同名小说《秋》和《火》。1997年11月，寒潮来袭。袁雪芬与专从广州而来的红线女同到巴老病房。红线女戴着墨镜，穿着厚实的衣服握着巴老的手嘘寒问暖。我见她俩坐在巴老两侧，一边是浙绍声调，另一边是广帮口音，好不热闹。红线女问巴老：您还记得广州东方宾馆喝广州茶、吃饭的那次聚会？巴老连声说：“记得，记得。”红线女称巴老是她在文化和艺术上的领路人。她对巴老说，有一次读巴老的《创作回忆录》，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萧珊姐姐的音容笑貌。于是，她便提笔给巴老写信。说：“我经常，虽不是每天，但也比较经常性地想着您。我也经常自省‘不能把自己的幸福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上’。”一年后，红线女又写信告诉巴老，数月前举行了“红线女艺术中心”开幕和从艺六十年的活动，并将巴老亲笔题写的“红线女艺术为人民”作为展会会标。她想把喜讯面告巴老，一起分享快乐，可是，她没能如愿。她在信中还说道：“1998年，我十分雀跃地来到上海，以为可以看到您，问候您，拿点什么果汁之类的饮料给您喝着、看着，可惜这一点机会也碰不上了，因先生到了杭州，我怎么也抽不出时间到杭州探望您，真是失望难过极了。”2000年12月3日，袁雪芬、红线女再次结伴到病房探望。巴老因患重病卧床。因而，气氛有些沉闷。我见袁雪芬眼噙泪花说：“我们在电视上看到您，大家都想念您。感谢您为我们创作出好作品！”红线女在床前说道：“巴金先生，我五十多年，始终这样称呼您的。望您保重身体。”

红线女出自对巴老作品的喜爱，曾把《家》搬上粤剧舞台，她亲任导演。还在粤剧折子戏《觉新与瑞珏》中饰演瑞珏。她与袁雪芬所演的剧种、剧目虽各不相同，但同为巴老的读者。所以，每当见她俩在巴老身边时的那份高兴劲，我感到这种特殊的友情不仅在戏里，而且还延伸至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