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锡娟
记得年幼时看过一部电影《四姊妹》,由龚秋霞、陈琦、陈娟娟、张帆主演,胡蓉蓉客串演出。这个电影的内容没有一点印象了,却记住了它的片名,因为我们家刚好也有四姐妹啊!
大姐长我11岁,是六兄妹中的老二。二姐长我8岁,排序第四。三姐长我三年,排第五,我就是老六了。我们四姐妹长得虽不标致,却也五官端正,四肢健全。各有短处也各有长处。
大姐办事爽利、能干,不仅工作做得有声有色,家务也是一把好手,整理房间井井有条,又烧得一手好菜。因为是大阿姐,1945年逃难到老家时,她还要抱住我这个小妹行路,是妈妈的帮手。大姐身体欠佳,读高中时就患上了肺结核,不得不辍学休养,病好后,再去读立信会计夜校,自此成为一名称职的会计。大姐虽然工作顺心,但不幸总被疾病缠绕,做过肺部手术,晚年又患心脏疾病,但她始终自立自强。刚退休时,她接受了一份外请工作,精神和收入都有了提升,那是她人生中身心自由的一段时光,我去她工作的地方探望她,一起分享了她的快乐。
二姐斯文温柔,事事慢条斯理。十分爱干净,又爱顾及他人。有好东西她总是推来让去,不愿自己独享,所以我二姐夫说她是“活雷锋”。当父亲过世,母亲孤独在上海家中时,二姐毅然从北京新华社调到上海工作,舍小家顾老家,一直陪伴在母亲身边,直至二姐夫也调来上海团圆。二姐是上海俄语专科学校的研究生,毕业后先去了福建农学院工作,后来调到北京新华社当记者,曾与二姐夫一起任驻匈牙利记者。她学俄语时,回家来就教我练卷舌头,还教我俄语单词、俄语歌,虽然只学了几句,却至今不忘,还可讲出来显摆显摆,好像我也会俄语似的。
大姐二姐与我年龄有一定差距,她们常常喜欢打扮我这个娃娃。记得大哥结婚时,我做小傧相,她们就带我去烫发。无奈她们这个生性不爱打扮的小妹受不了把头发吊起来烫的“酷刑”,回来梳理卷发时我又疼得直哭,第二天我这个卷发的小傧相是肿着眼泡亮相的,蠢蠢的一个丑小鸭啊!
大姐二姐迷上了红遍大上海的越剧名角尹桂芳,常常去九星大戏院看戏。每次她们穿戴齐整准备出门前,我就央求她们带我同往!因为我那时高度不足一米,可以免票入场,我坐在她们俩座位中间的扶手上,看着陆续登场的才子佳人,眼花缭乱,兴高采烈。但究竟因为年龄太小,不懂台上在唱些什么,唱到何时是个尽头,不免渐生倦意,于是就频频要求上厕所“放风”。这可给姐姐出了难题,她们正看到兴头上,谁也不舍得离开,终于在谁带我去上厕所的问题上引发矛盾,回家争执起来,竟有要我出来作证的架势!我知道自己闯了祸,就乖乖地上床蒙头睡了,死也不出来作证。气得二位姐姐说再也不带我去看戏了。然而下一次,好心肠的姐姐在我的软磨硬泡下,“不念旧恶”,仍然带我前往……我至今还依稀记得《浪荡子》中尹桂芳、竺水招穿着婚纱,在动人的婚礼曲中,由台下穿过长长的观众席旁通道,徐徐走到台上的绝美场面。在两位姐姐的引领下,我们四姐妹都是终身的铁杆尹迷!
三姐从小就是认真学习的好学生。她是语文老师的得意门生。令我瞠目结舌的是,她每篇作文几乎都要写满整一本作文本。而我则经常对着作文题写不出一个字。有一次我做了一件不光彩的事,把三姐的一篇作文大刀阔斧地来一次“缩写”,变成了我的作文,真真愧煞人也!她中学毕业后如愿考入南开大学中文系,毕业后因照顾她身体不好,分配到北京医学院附中当了几年老师。后恩师李何林先生调她去鲁迅研究室任职,她勤奋努力,默默耕耘,终究成为了出色的鲁迅研究学者。三姐个性独立,有主见、有担当,富有正义感,当然也很倔。她虽没有生育,但对继子、甥侄辈都视如己出,爱护关怀,小辈们对她也敬爱亲昵。我因为与三姐年龄相近,小时候常玩在一起,有时也打在一起。母亲说怀三姐时吃不下东西,怀我时则胃口很好。许是这个原因,打起架来,我这个妹妹绝不落下风!
六兄妹中,数二哥和我最淘。我初中上的是女中,调皮捣蛋至极,上课不好好听讲,不仅小动作多多,还喜欢插嘴,要不就向老师提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我个子又矮,一直坐第一排,老师对我肯定是头疼的。许是我顽而不劣,有时又很惹笑,老师倒不厌烦我。然而我在堂上淘得太出格了,班主任钟老师终于找我谈话,言那学期的品德评语要请我吃“丙”。我听完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老实善良的钟老师赶紧安抚我:“噢噢噢,乙乙乙!”这是我第一次被谈话的经历,终生难忘!直到高中,我才渐渐斯文,学习也正经起来。工作以后,别人眼中的我居然是个乖乖的“淑女”了!变化之大,我自己也难以相信。当然我知道我的内心永远保存着淘气的本性,只是藏得很深很深了哇!
如今大姐三姐都已去了天国,二姐与我亦垂垂老矣!每每忆起姐妹之情,甜蜜的暖流就溢满心间!正是:“莫恨香消雪减,须信道,扫迹情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