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山有大树

何婉玲

翁山在浙南最南端800米高的一片丛林中。翁氏始祖一千余年前迁居在此。树木、廊桥、书院等在这里保存得很好。

翁山有很多古老的树，比如柳杉、圆柏、细叶青冈、南方红豆杉、甜槠、黄檀、马尾松、枫香、木荷、樟树、桂树等。翁山村民相信，大树，是连接天地的神明。

现在的我们很难想象，过去贫瘠年代，一个孩子的成长，充满了怎样的艰难。为庇佑孩子健康，翁山的父母会为孩子找一位强健的长辈做干爹。但在这村庄深处，并不是每个孩子都能认到干爹。认不到干爹的孩子，幸好，还有大树神灵可以帮忙。村民相信那些古老的、生命力强盛的大树，都是神灵的化身，能够分担孩子身上的灾难、病厄和苦痛。

有大树当干爹的孩子，从此，无论遇到什么事，仿佛都有了神灵可以商量。他们长大回来，仍会去大树底下坐一坐，站一站，就像看望亲人那样。他们知道，在外闯荡的岁月，是干爹，一直守护着他，为他消灾减难。

尤其春节，年轻人陆续回家，村庄一下就热闹了。村里人喜欢热闹，因为一年到头，村庄太过冷清。正月里，大家从家里带来新酒、热茶，或是新收的柑橘，来到大树底下，为新一年的平安顺遂祈福。

对于山里人来说，农历正月初一才是一年的第一天，大自然的日历也在这一日翻起。古老的梅花，散发着整个月最醉人心脾的香气，檫木、玉兰、野樱，将会次第开放，草丛间的婆婆纳、荠菜花灿若繁星。没有一棵树，没有一朵花会错过新一年的来临。

翁山外垟郑岙桥旁有一棵1021岁的柳杉，叫五抱杉，四季常青。翁晓互老师说，到了翁山，一定要去抱一抱这五抱杉。不晓得是不是树又长大了些，五人牵手合抱，竟然有些吃力。

这棵柳杉太高了，我看不到它的顶端，无法看到它的枝上栖息了什么鸟，也无法看到寄生或附生在大树上的植物王国。钟晓波老师趴在树干上，为柳杉拍了一张照片：它的树干像一片湿润的土地，树皮间的空隙像河流的沟壑，树皮上生长的苔藓幻化为一片高低起伏的丘陵。这是森林吧？怎么可能只是一棵树？钟老师说，泰顺廊桥用的就是柳杉。这种树木高大、笔直、坚韧，工匠们选用三四十米长，粗细均等的柳杉木，像蜈蚣脚，支撑起一座座廊桥，在百年的岁月里，虫蚁不蛀，流水不蚀，屹立不倾。

我抬头看了看眼前这棵巨树，它就是连接天地的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