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磊
文学是快的艺术,也是慢的艺术。
当年,海明威在欧洲战场当战地记者,业余写小说。他往美国本土发小说稿,稿子都是用电报传过去的。电报传递代价昂贵,所以小说文字极其简洁,也因此造就了他独特的风格。世人称他的小说为“电报体”。像《尼克·亚当故事集》里的那些小说,都是这种风格:快、干净、含蓄。
你没看错,是所谓“快的含蓄”。
法国一些作家,如罗曼·罗兰或者雨果,习惯于激情洋溢的叙述腔调。在《笑面人》中,雨果充分发挥了演说家的才能,写得激情澎湃、连绵不绝,感染力极强。罗曼·罗兰的《约翰·克里斯多夫》,文风也是恣肆汪洋。近日,在重读都德的《磨坊书简》,开篇六个页码下去了,重重乡村景色和令人感慨的背景下,仍然不见主角出场。禁不住暗叹:前人,真的很闲。
以上,都是所谓“慢”的艺术。
年岁日长,感觉就像一个陀螺,在不停地旋转中不断瘦身:腰越来越细,臀和身子越来越细。之前珍视的种种体验被忽略,被减法,被弃置……一直在奔跑,只为适应生活。这种节奏,看起来是很难停下来了。
这个时候,再去读长篇小说,就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我喜欢所谓“慢的艺术”,也欣赏所谓“快的小说”。但说到底,还是喜欢慢的生活。
情意绵绵是一种风格,慢条斯理也是一种风格,单刀直入则是另外一种风格。当代人,俨然更习惯于后者。这,与今人的生活节奏有关:狼吞虎咽,狼奔豕突,群狼无肉不欢……至于细细品咂,显然已经顾不上了。
这就像冬日里饮酒,红泥火炉、绿蚁醅酒是不行了,红袖添香、耳鬓厮磨也不成了。半空里杀出来一个李逵,拎着板斧,从锅里捞出一块肉来,三下两下,用斧子剁成一堆碎肉,撒上孜然和油盐酱醋,先大快朵颐一番。至于才子佳人和精雕细琢,已经赶不上时代的潮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