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论(钱君匋)
呐喊(鲁迅)
朝花夕拾(陶元庆)
彷徨(陶元庆)
莽原(司徒乔)
华盖集(续编)(鲁迅)
引玉集(鲁迅)
王琪森
上世纪30年代,鲁迅曾倡导了新兴木刻运动,并尽力培养了一批青年红色木刻家群体。而实际上,鲁迅早在上世纪20年代就在上海也亲力亲为地指导、培养了一个青年书籍装帧家群体,产生了如陶元庆、钱君匋、司徒乔等精英。
上海学悦风咏书社联合上海鲁迅纪念馆推出的“新的形,新的色——鲁迅书籍装帧艺术展”,通过“引路的先觉”“外来的风”“心的探险”“为大众的艺术”四个部分,展示了鲁迅先生在书籍装帧上的引领作用、创作成就与艺术影响。
近代书籍装帧崛起
1927年10月12日,无论是对于钱君匋个人,还是对中国书籍装帧艺术史,都是值得纪念的日子。这天上午,钱君匋在闸北宝山路宝山里60号的开明书店中相遇相识了前来拜访书店老板章锡琛的鲁迅。后在章锡琛的介绍下,鲁迅还看了钱君匋装帧的《寂寞的国》《破垒集》《春日》等书,鲁迅真诚地说:“很好,有一些陶元庆的影响,但自己的风格还比较明显,努力下去是不会错的。”
1927年10月3日鲁迅与许广平抵沪。10月6日,为鲁迅做了不少书籍装帧的陶元庆及搞文学的许钦文即去旅馆拜访了大先生。11月的一个上午,陶元庆又邀同学钱君匋到景云里看鲁迅收藏的汉画像石精品。据《鲁迅日记》统计,从1927年10月6日至第二年秋,陶元庆转到杭州西湖艺术学院执教期间,他共到鲁迅处去了15次。而钱君匋还为陶元庆替鲁迅《朝花夕拾》的书籍装帧印刷监制事宜,专门给鲁迅写信,鲁迅第二天即回了信。
从这个史实来看,鲁迅定居上海后,除了文学创作,最多、最频繁的就是从事书籍装帧,也为近代书籍装帧的崛起拉开了序幕。
1927年12月,陶元庆在上海立达学院美术馆举办个人美术展,其中有油画、水彩画《卖氢气球者》《落红》等,而最精彩、亮眼的是他为鲁迅作品的书籍装帧如《彷徨》《坟》等。为了支持陶元庆的展览,鲁迅不仅将自己收藏的一部分汉画像石精品拓本随画展一起展出,还热情洋溢地撰写了《当陶元庆君的绘画展览时》一文:“他以新的形,尤其是新的色来写出他自己的世界,而其中仍有中国向来的灵魂……我想,必须用存在于现今想要参与世界上的事业的中国人的心里的尺来量,这才能懂得他的艺术。”
鲁迅不仅高度评价了陶元庆书籍装帧的艺术性,且特别阐释了陶元庆书籍装帧的文化自信、民族意识、时代精神及美学追求。鲁迅的这篇文章应当是近代书籍装帧崛起的宣言,也佐证了在上世纪20年代,上海已然成为全国书籍装帧的重镇。
帮扶书籍装帧群体
在景云里拜访鲁迅后不久,钱君匋在内山书店又见到了鲁迅,鲁迅热情地把他引荐给内山完造。此后,内山很留意为钱君匋提供优秀的书籍装帧,钱君匋对此是怀感激之情的,他说:“我在内山书店买书可以记账,一年分三节付款,也是因为鲁迅相熟的关系。后来,内山也成了我的朋友。”(《忆鲁迅》)正是在鲁迅的耳提面命与艺术指导下,钱君匋勤奋创作,中西兼容、风格自树,从而迅速地崛起于书籍装帧艺苑。他先后为鲁迅的《艺术论》《文艺与批评》《死魂灵》《死魂灵一百图》,茅盾的《蚀》《虹》《子夜》,巴金的《灭亡》《新生》《家》《春》《秋》,丰子恺的《西洋美术史》《音乐入门》,郁达夫的《郁达夫全集》,曹禺的《日出》等做了构思精湛、独具匠心的书籍装帧,在海派文坛获得了“钱封面”的赞誉。
另据考证,当时参加书籍装帧的司徒乔,也是直接得到了鲁迅的帮助与支持。1926年,司徒乔在北京中央公园举办画展时,鲁迅不仅去看了展览,还买了他的画,遗憾的是司徒乔当时因为有事回广州了。
司徒乔在《回忆鲁迅先生》一文中曾写道:“他(鲁迅)也始终不知道这些画是在他的作品影响下画成的……我第一次见到鲁迅先生,好像是在1927年的年底,李小峰先生招请的宴席上。他对青年人的关切,使我感到无限的温暖。”这之后,司徒乔加盟海上书籍装帧,他为冯沅君小说《卷葹》作的书籍装帧就获得艺界好评。他多次到景云里探望鲁迅,有时还和鲁迅一起在虹口的“小有天”餐馆吃饭,鲁迅还专门到司徒乔巴掌大的乔小画室做客。1928年3月13日午后,鲁迅与许广平一起“往司徒乔寓所观其所作画,”并于第二天就写了《看司徒乔君的画》一文,从而使司徒乔成了新兴的书籍装帧群体的“三杰”之一。
中西结合创作经典
唐弢是上世纪30年代在鲁迅的影响下从事文学创作的,他的杂文很有“鲁迅风”的气派与神韵。1934年1月,主编《自由谈》的黎烈文在上海古益轩举行雅聚,唐弢在这里结识了他崇敬已久的鲁迅。“唐先生写文章,我替你在挨骂哩。”大家打过招呼后,鲁迅即微笑着说。年轻的唐弢觉得很不好意思,善解人意的鲁迅随即又亲切地问:“你真个姓唐吗?”唐弢连忙答道:“是的,是的。”“哦,那我也姓过唐的(鲁迅笔名有唐俟)。”随之大家都笑了起来。这让唐弢充分感受到了鲁迅的风趣幽默及对青年的呵护。此后唐弢时常到鲁迅家,得到了鲁迅的很多帮助与指导。
唐弢在《晦庵书话》中,有几篇文章专门谈了鲁迅与书籍装帧,其中也有对陶元庆、钱君匋、司徒乔的评析。唐弢在《谈封面画》中就追溯了近代书籍装帧的发轫,“书籍封面作画,始自清末,当时所谓洋装书籍,表纸已用彩印。辛亥革命以后,崇尚益烈,所画多月份牌式美女。”自“五四”新文化运动兴起后,随着西风东渐与出版业的兴起,极有美术造诣的鲁迅敏锐地发现这是一个待开垦的艺术领域,于是率先涉足,1927年10月正式定居上海后,更是全力以赴促成了书籍装帧的兴盛势态。
唐弢是大藏书家,他的藏书绝大部分是近现代文学书籍,其中有不少珍贵的初版本及毛边本,而鲁迅当年就自称“毛边党”。因此,唐弢对鲁迅的书籍装帧艺术曾下过功夫比较研究,尤其推崇鲁迅用中西结合的方法来装帧书籍。他在《画册的装帧》中评析道:“鲁迅用中国传统装帧来印行西洋画册,例如《凯绥·珂勒惠支版画选集》和《梅斐尔德木刻士敏土之图》,我以为很有道理,因为它别具一种艺术上的情趣。”鲁迅也用过西洋技法搞书籍装帧,代表作就是《小约翰》。而在中国近代书籍装帧史上,鲁迅为《引玉集》所作的装帧,可谓参照东西通融的经典之作。唐弢专门作了评述:“《引玉集》收录的是苏联版画,鲁迅特意寄到日本去印刷和装订。书高七寸半,宽六寸,封面底版黄色,鲁迅自作图案,红底黑字。书脊与底面则为黑色,脊上书名用红色字,色泽和谐,特别雅致。”从中可见,鲁迅对书籍装帧的艺术理念和美学方法,不仅直接引领了当时青年书籍装帧家群体,而且影响了整个书籍装帧的创作走向。
对鲁迅培养、扶植起来的青年书籍装帧家群体,唐弢也分析了他们的艺术风格和创作特点,这也是中国近代书籍装帧史上首次对青年书籍装帧家的综合评论。“君匋长图案,取材多用植物,如禾穗、树苗、花叶之类。司徒乔好画人物,北新版《缥渺的梦》《卷葹》和《法国名家小说杰作集》,虽构图不同,而全系人物……三人中我最喜欢元庆的作品,一幅《苦闷的象征》,已是人间妙品,而鲁迅的《朝花夕拾》《工人绥惠略夫》……都由他代作封面,十分出色。”可见,鲁迅在上世纪20年代发起的新兴书籍装帧运动及30年代发起的新兴木刻运动,是互相对应的,构成了近代中国美术史上的“双子星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