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守云
上海方言的“男”和“女”读音非常接近,用语言学的行话说,“男”的韵母是前半高圆唇元音,“女”的韵母是前高圆唇元音,高和半高,就差一个韭菜叶。
在上海人听觉中,上海话的“男”和“女”区分非常明显,但在外地人尤其是北方官话地区的人听来,几乎没有差别,“男”听起来像“女”,“女”听起来更像“女”。我在教现代汉语课时,常给学生做一个实验:拿一张白纸,一面写“男”,一面写“女”,找一位上海同学读,找一位北方官话同学听。上海同学读“男”,问北方同学他读的是“男”还是“女”,按照事先预测,北方同学听到的是“女”;上海同学读“女”,再问北方同学,听到的依然是“女”。这个实验是想说明一个原理:在一种语言或方言中语音上区分得非常清楚的两个音,在另一种语言或方言中很可能是分不清楚的。所以,音位的区分和归并,归根到底是由言语社团规约决定的,并非取决于音位自身的近似程度。
这个实验屡试不爽。但最近的一次却出现了意外:一位上海同学把“男”的韵母读为前半低不圆唇元音,“男”的读音近似“耐”。这样,“男”和“女”的读音就相差很大,容易分清。我就这个情况请教了同事单虹老师,她是一位专业基础非常扎实的上海籍现代汉语老师。单老师告诉我,上海人确实也有把“男”的韵母读为前半低不圆唇元音的。看来,无论是语言还是方言,都是极其复杂的,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不同的群体,都可能有不同的读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