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种局面不适合谈奥运会

受到新冠肺炎疫情影响，2020年东京奥运会被迫延期一年，全世界范围内的众多体育赛事也无奈暂停或取消。留洋第三年，在德国男排甲级联赛被叫停后，27岁的日本男排队长、主攻手柳田将洋不得不提前回国。令他没想到的是，日本国内疫情日益加剧，还没和国家队队友好好合练一番，日本国家队运动员备战基地所在的日本国家训练中心被停止使用了。

在焦虑与矛盾并存的大环境下，作为一名职业运动员，作为东京奥运周期日本男排领军人物，柳田将洋如何看待现状？他又是如何在这时时刻刻都在变化的环境中度过的呢？

本版撰稿 本报记者 葛敏

“只参加了三天合练国家队集训就结束了”

得知2020年东京奥运会延期一年的消息时，柳田将洋刚好在东京的酒店里自主隔离，他无法第一时间了解国家队集训营里队友的心情，不过以他为首的“留洋组”有一个共同的聊天群，据他介绍，比起延期这个事实，大家比较关心在日本的球员们，“在延期的情况下，他们一直都在同一个地方集训，所以大家都很担心。”

柳田补充道：“训练固然重要，但打不了比赛就无法检验训练成果。在不知下一个比赛何时能打的情况下，不能受伤，必须苦练，那一定是不容易的。”事实上，延期的消息出来时，球员们不管在精力还是动力上，曾一度消沉，“在我加入集训后，听说保持积极性是最困难的事。其实这很正常，每个人都有一个目标，并且为了目标而努力，但突然间这个目标‘跑’了，你就得带着缺口去努力。”

令日本男排队长感到惊喜的是，当他来到日本国家训练中心，队内的氛围相当不错，“年轻一辈的能量很惊人。好多人是第一次入选，一直在学习吸收，潜力无限。他们提高了整个球队的训练质量。”

4月9日，在日本政府发布事态紧急宣言后，国家训练中心、国立体育科学中心等日本选手备战东京奥运会的据点相继关闭。“第一反应是‘怎么又来了’……刚刚解除隔离与国家队会合，才练了三天就结束了。”柳田将洋感到十分无奈。“但是，每个球员的情况不同，有的人要回到广岛、大阪等地，而有的球员是学生、是爸爸，大学生还要上网课，大家的之后生活不尽相同。”

国家队训练营解散前，菲利普·布莱恩教练说：“现在要保持动力是很困难的，我很感谢队员们积极地执行教练组提出的要求。”对此，柳田将洋感慨道：“不光球员，对教练和工作人员来说，现在也是极其困难的时期，他们为了保证我们能安全地训练，一定考虑了很多办法，而球员也用积极的姿态回应这一点。虽然只参加了三天，但我觉得队员和团队的水平都很高。”

“欧洲封锁国境，让我感到害怕”

本赛季德国男排甲级联赛在取消之前已经进入最后阶段，常规赛只剩下两场比赛。柏林队高居榜首，柳田将洋效力的法兰克福队暂列第二，腓特烈港与哈兴两支球队也是第二名的有力争夺者。“一场比赛的胜负就会影响到排位，考虑到季后赛的情况，队友和我都希望保持住第二的位置。”

3月11日，德国排球职业联盟宣布，下一轮比赛将在无观众的情况下进行。法兰克福队的“下一轮比赛”原定在3月15日，为了准备这场不容有失的客场比赛，队伍的备战进行得相当细致。然而仅仅两天之后，一则官宣让他们的训练化为泡影。德国排球职业联盟表示，经与各俱乐部协商，决定立即结束男排和女排的职业甲级联赛。结果，柳田将洋本赛季的最后一场德甲比赛，停留在了3月9日与同胞川口太一所在的球队罗腾堡上。“球队原计划在3月21日，也就是常规赛最后一轮的主场比赛，举办球迷见面会，以感谢球迷一个赛季下来对球队的支持，但这自然也被取消了。”

“当新冠肺炎疫情在意大利和法国以极快速度传播时，德国感染人数在不断增加，但死亡人数为零，所以我抱着一己私欲希望德国医疗系统能比欧洲其他国家好。但随后疫情在德国迅速蔓延，从一级警戒到二级警戒。”柳田将洋说道，“我的队友来自世界各地，包括法国、荷兰、比利时等，当时大家都在议论每个国家的国境要被封锁了，我们很快决定先各自回国。”

柳田认为，与四面环海的日本不同，欧洲各国距离近，从一个国家到另一个国家十分便利，乘坐汽车或者火车只需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因此“‘封锁国境’这个词有相当大的影响”，“我们从中感受到了危机感，光是这四个字就会让人害怕。我只好匆忙回国，（3月）17日到达日本，很庆幸自己能平安回来。”

对于当时的日本来说，回国后即自主隔离14天。尽管老家就在东京，柳田将洋还是自掏腰包住进了酒店，自愿等待两星期后再与家人见面。“我在房间里做了一些自重训练，也在外面空旷的地方跑了一下，能做的事情只有那么多。大概过了第三天，我就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柳田将洋坦言，相比于身体，维持精神面更加困难，“能够在外面跑一圈可能心情会舒畅一些，恰巧我住的酒店附近有一个地方的樱花开得正盛，但是当我跑到那里的时候，有多人在看樱花，看到这一幕，我想我不能这么做，便停止了跑步。”按照计划，柳田将洋被安排在两周隔离结束后参加于日本国家训练中心举行的国家队集训营，“一想到自己感染的话可能会传染给很多人，我就害怕了。”

“虽然现在是难熬的时期，但也因此有更多的时间思考一些问题。就病毒而言，你当然不想自己感染上，但同样，你也不想把它传染给别人。我们对它还有太多的不了解，要是在这样的状况下，我随便去看了奶奶，万一奶奶染上了这种病，我的心情会怎样？”

柳田将洋认为，眼下，这种为他人着想的心情，应该比“我想做什么”更强烈，所以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呆在家里。为了提高居家锻炼效果，日本男排队长已经网购了哑铃，就等到货了。

“不能摆脱困局，奥运会就不会来”

2016年6月，日本男排倒在里约奥运会男排资格赛，不能踏上奥运赛场的苦涩深深触动了“优等生”柳田将洋。1992年7月6日出生于东京江户川区，柳田将洋从小学两年级开始学习排球，天生聪慧的他进步很快，也能和队友打成一片，不论小学、初中还是高中，升入最高年级的他都是球队队长的不二人选。高中时期，柳田率领东京名门东洋高中夺取2010年日本春季高中排球联赛冠军，这项赛事被誉为高中排球生的“甲子园”。“我的排球生涯不会就此结束，我会回归初心，继续磨砺自己。”柳田捧着“春高”冠军奖杯说道。

值得一提的是，柳田将洋在练习排球的时候也没有荒废自己的学业。2011年4月，他考入素有“亚洲第一私立学府”之称的庆应大学，2013年，还是大学生的柳田第一次入选国家队。到了大四，他毫无悬念地担任球队队长。大学毕业后，柳田与日本排球联赛（V联赛）球队三得利太阳鸟签约，第一年便将V联赛最优秀新人奖收入囊中。

里约奥运周期，柳田将洋和被日媒称为“日本排球史上第一位卓越人才”的石川祐希渐渐开始散发光芒，时任日本男排主教练的南部正司认为这两人必定成为东京奥运周期的关键人物，甚至从2014年的集训开始就给两人加练。经历了里约奥运资格赛2胜5负的惨败，南部正司点出日本男排根本问题所在：“世界强队的国内联赛水平都很高，V联赛相对来说水平低，一直在国内打球的球员没有和世界高手对战的机会，唯有积极地留洋，去到水平高的联赛才能改变现状。”

里约奥运会男排决赛，巴西对阵意大利，两队共有13人在意大利男排联赛打球。当时年仅20岁的石川祐希在现场看完比赛后迅速做了留洋的决定，目的地正是意大利。次年年初，柳田将洋在接受采访时，欣喜好兄弟迈出第一步的同时，也表达了羡慕之情。终于在2017年5月，柳田开启了留洋之路，第一站是德甲联赛的Bisons Bühl。“双子星”抱着“哪怕变强一点点也好”的愿望，义无反顾地踏上留洋之路。

时间来到2020年，这次得益于东道主之利，日本男排直接获得正赛入场券，“双子星”自然不想四年的努力落得个“打酱油”的角色。然而没想到，这一次阻止他们前进的是新冠肺炎。对此，“学霸”柳田将洋怎么想呢？他表示，“如果你问我是否因为奥运会的延期而感到震惊或沮丧，我的回答是否定的。这是一个生死存亡的局面，所以我想现在不是谈奥运会的时候。说实话，我现在还看不到未来。我不想示弱，也不想放弃，我想为明年的奥运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但我首先要考虑的是如何摆脱这种局面。如果不能摆脱，我想奥运会就不会到来。在这种情况下，大家要比作为运动员更团结一致。”

眼下，作为一名排球运动员却不能打排球，柳田将洋表示，“这是我作为排球运动员的主要工作，所以我只能伸出手说‘让我们一起努力吧’。我愿意效仿一些运动员在个人社交平台发布各种信息，利用自己的影响力激励大家，如果我现在说了一些积极的话语，有人被这些话语所打动，我想这也是我的工作，或者说，也许这就是我能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