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尽的等待

沈雷

比起5公里外的日产汽车世界杯球场，横滨三泽公园体育场要破旧得多。公园更靠近横滨市中心，也留存了更多的昭和气息，毕竟是承办过1964年东京奥运会足球赛事的老古董。而世界杯球场则代表了一种全新的生活——坐落在鹤见川边的新球场与新横滨公园融为一体，这里有足球场、棒球场、滑板场，不远处就是连接新干线的新横滨站，以及与老城区里相貌截然不同的新式公寓。

这差不多也是横滨水手与横滨FC两支球队不同境遇的写照。横滨水手是J联赛创造元老，背靠日产汽车，是全日本的知名豪门。而横滨FC则是日本第一家由球迷团体拥有和经营的球会，其1999年诞生正源自一年前横滨飞翼队因破产而不得不与水手队合并。虽说是合并，但飞翼的痕迹只剩下在横滨水手队名中最容易被人忽略的那个字母（全名为横滨·F·水手，F即为飞翼Flügel的首字母）。对此强烈不满的飞翼支持者们由此建立了横滨FC，并一步步由业余联赛进入职业行列。

横滨FC就是这么一支因念旧而诞生的球队。而它的赛季报名名单，也很容易让人产生怀旧感——35岁的中卫伊野波雅彦、34岁的华裔荷兰人容阿平在队里只能算小弟，这里还有半个月后将满41周岁的队长门将南雄一（就是那位将手抛球抛入自家大门的“神之阿南”）、39岁的原旅法球星松井大辅、42岁的一代日本队核心中村俊辅，当然，更有53岁的三浦知良。

就在9月13日下午，不少日本媒体齐聚三泽公园体育场，因为三浦知良进入了横滨FC对阵名古屋鲸八的联赛比赛名单。这一天，他53岁6个月零18天。比赛名单是早早宣布了的，所有人都在等待一个特殊的纪录诞生——如果三浦能得到出场机会，他将大幅刷新由自己的同龄人中山雅史于2012年创造的J1联赛最高龄出场球员纪录（45岁2个月零1天）；如果能进球，则将打破济科保持的最年长进球者纪录（41岁3个月零12天）。

在阔别J1联赛4670天后，三浦看起来很有机会达成自己的夙愿。也确实很接近。直到比赛最后时刻，比分领先的横滨FC还有一个换人名额，但主帅下平隆宏最终没有以一次浪费时间式的战术换人，来满足大部分看客的心愿。或许这是对三浦知良最好的尊重。作为一名传奇，他不应该通过某种照顾的手段达成纪录。也正如下平隆宏在本赛季前一再强调的那样——“选三浦知良比赛，一定是因为他的状态和球队的需要”。

派三浦知良出场绝不是一种行为艺术，这是下平用实际行动表达的含义。同样，三浦的坚持也不是。从17岁高中退学、远赴巴西投身职业足球，到53岁依然坚持职业球员的身份，很难找到合适的语言，来形容三浦的这份勇气。恰如海明威在《乞力马扎罗山的雪》的开篇中所提到的西高峰近旁那只风干冻僵的豹子，“到这样高寒的地方来寻找什么，没有人作过解释”。三浦知良也无须任何解释，是执念也好，是存在感也罢。这场未尽的等待本身，便是一个令人高山仰止的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