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足球变得最有趣的那个创造者，离开了

文/林龙

原以为马拉多纳是不朽的，但我错了。

作为人，马拉多纳的生命也有终结的时候。

但作为足球运动员，马拉多纳是神，是永生的。

所以，凌晨突如其来的噩耗，所带来的悲伤，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而更多的忧郁则来自于对未来足球世界的迷茫。尼采说，上帝死了。然后，他疯了。足球场的上帝死了，但足球却不会疯，而只会更加无趣。因为，让足球变得最有趣的那个创造者，离开了。

生而有幸，赶上了马拉多纳最辉煌的1980年代。1982年，老马怒踹巴蒂斯塔而被红牌逐出时，我的足球刚刚启蒙，对这种足球的趣味还不懂得欣赏。1986年，马拉多纳一个人的世界杯，对上帝之手和世纪入球没有直接的观感，但父亲去联邦德国出差从飞机上带来的那届世界杯的纪念杂志却在我心里种下了神的种子。1990年世界杯，为联邦德国第三次捧杯而幸福，却对马拉多纳决赛后的眼泪选择性地忽视。

有幸赶上但因为无法同哥哥辈感同身受老马的伟大而不幸。直到1992年读大学，再次有幸买到一本马拉多纳的传记并与1980年代但看过没记住的所有精彩去一一印证之后，马拉多纳作为神的形象才完整而丰满地矗立在我的心里。所有言语都无法形容“沦为”老马信徒后的心情，也许只能用书里的一句原文才能毫不走样地描述出马拉多纳作为神的真谛——

“上帝在妈妈怀他的时候摸了她的肚皮。”

无需再去形容他作为球王的伟大——对不起，贝利，请允许我把这个没有之一的称谓送给马拉多纳，因为他才最有资格。谁又能带领一支二流球队赢得世界杯？谁又能率领一支传统弱旅赢得意甲冠军？谁又能在足球场上带给球迷如此纯粹、如此痛（快）入骨髓的快乐？

只是可惜他为足球带来的那些乐趣，一个个就此消失了。世纪入球倒是经常被复制，可伟大的上帝之手只能是绝迹了。正如英国人悼念马拉多纳时所说的：“马拉多纳回到了上帝之手。可在我们需要的时候，VAR在哪儿？”

今天的足球已经失去了很多乐趣——错误也是一种乐趣。当足球像机器一样不再犯错，那足球早已不是足球。VAR施行至今，早已怨声载道。体毛的越位大行其道之后，监控足球比赛的也许早已不是放大镜，而是显微镜，而足球也就变得何其可悲！

现在的球员，技术早已学得滚瓜烂熟，战术也都耳熟能详，但天赋却早已没有了生存空间。而天赋本就是可遇不可求的稀罕物件，好不容易得来的却扼杀它生长的土壤，足球哪里还有乐趣可言？

一直以为，莫扎特、马拉多纳、乔丹这样的人都是上帝送到人间的天使。所以，他们拥有人世间本不具备的天赋。能懂得欣赏这份天赋，已属不易，更何况我和马拉多纳的人生居然有了40多年的交集，知足了。

马拉多纳也知足了。作为使者，他为人类送来了最有趣的足球，他也享受到了人生的各种趣味。眼看着足球越来越无趣，而自己的老年生活也愈发无趣，老马也就没有了任何留意。此时不走，更待何时。60，一甲子的循环回到了起点。老马或许要赶着去帮上帝摸下一个妈妈的肚皮呢。

在所有对马拉多纳的不舍中，这或许是唯一积极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