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时间7月24日,东京奥运会女子个人重剑比赛落下帷幕。中国选手孙一文在决赛中以11比10战胜罗马尼亚选手波佩斯库,收获金牌。这是中国体育代表团在本届奥运会上收获的第三枚金牌。
凭借这枚金牌,孙一文成为第一个在女子个人重剑项目上夺金的中国人。此前接受东京奥运会官网专访时,孙一文曾说:“我想要成为中国击剑里程碑式的一名运动员。”如今,她确实做到了。
本版撰稿 本报记者 吴钧雷
“很随缘,不是那么争强好胜。”这是孙一文对自己的评价。作为一个运动员,这样的性格并不占优,特别是在击剑项目上。大多数人想象的“剑客”模样,多来自电影、电视剧等,眼神犀利、寡言少语,一出手就要一剑封喉的样子。但孙一文完全不是这样,她是个十足的乐天派。不少运动员在拿到奥运会金牌后都会激动落泪,但熟悉孙一文的记者都知道,一旦拿了金牌,她绝不会哭,一如既往乐呵呵地站在所有人面前。
夺冠后接受采访时,她果然是一脸笑容,甚至还在开玩笑:“我觉得我的运气就没差过,我朋友喜欢去买彩票,两块钱刮一刮的那种。带着我就能中,她自己就不行!”夺冠当晚,孙一文还在抖音上发视频,和网友互动:“听说你们叫我国服夏洛特(某款手游里,孙一文玩的击剑英雄人物),来聊聊,你们觉得我发挥得怎么样?”很快,视频迎来两百多万的点赞。
夺冠是运气吗?显然不是。孙一文2006年就入选中国国家队,十几年间从一个年轻后辈逐渐成长为中国击剑代表团的顶梁柱。她的天赋和多年来付出的汗水,是没法被乐呵呵的外表所掩盖的。
其实和大多数人一样,孙一文接触运动的主要理由是为了强身健体。她来自山东青岛,从小体质弱,一到冬天就容易生病,于是开始练习跑步。一个月之后,恰逢当地体校击剑教练来到学校挑选运动员,孙一文被选中,迈出了其击剑人生的第一步。
事实证明,孙一文有着与生俱来的击剑天赋。13岁,她就被烟台击剑队总教练许昭伟选中,进入烟台市击剑队。一年之后,孙一文再次跳级,入选了中国击剑队。历经长达七年的训练,孙一文在2013年国际剑联女子重剑世界杯系列赛中完成国际赛事首秀,一鸣惊人。
2016年,初出茅庐的孙一文迎来人生第一次奥运会之旅。女子重剑个人赛上,孙玉洁、许安琪两位主力首轮出局,重任一下子落在了年仅20岁的孙一文身上。“当时我只想着别第一轮输掉就行,争取多打两轮。”没想到她越打越好,一路闯进半决赛,最终拿到铜牌。这是中国击剑队在女子重剑个人项目的第一枚奖牌。“那天纯属自己状态很好,而且没有受到大家关注,所以比较自信。”言语间,孙一文还是那副随遇而安的样子。
这次夺冠后,她的回答也很出人意料:“正常来说,加时赛我打不过波佩斯库的,就是运气好罢了。“她总是下意识地看低自己,把自己放在弱者的位置。这种心态有好有坏,坏处是很容易让人觉得她没有运动员应有的争胜信念;好处则是,当一个“弱者”决心要拿金牌时,她一定能拿出百分之百的实力和状态迎接比赛。
从里约到东京,孙一文已成为中国击剑队争金夺银的主力军,这次,她也带着必胜的信心。即使决赛中被对手拖入加时赛,依然阻挡不了孙一文摘金。赛后,教练欧伯利自信地说:“比赛来到加时赛后,我知道,孙一文一定能赢。”
父亲病危在床,怕回去后见不到他
性格随和、大大咧咧的孙一文,在决赛后还是哭了,而且哭了两次。第一次是站在领奖台上,当《义勇军进行曲》响起时,她的眼里泛起了泪花。第二次,是在新闻发布会上,当她聊起病重的父亲时,再也止不住泪水。
东京奥运会开幕前一个月,医院向孙一文的父亲发来了病危通知书。“医生当时说,快的话可能10天就走了,慢的话也就几个月。”发布会上孙一文先是小声哽咽,随后双手捂住了脸,“因为我打完比赛还需要隔离,很害怕回去之后看不到他了。但我必须站在这里,我有我的使命。”
远在北京、躺在病床上的父亲孙洪明,没有错过女儿孙一文的每一场比赛。“我太激动了,闺女太棒了,非常给力,非常给力,非常给力。”夺冠的那一刻,他哭得比谁都厉害,连说了三个“非常给力”,“一文出发前来看过我。我告诉她,你等了五年,希望放下一切压力去完成你的奥运梦。”
父亲的一席话,让孙一文放下了所有的包袱。父女俩一起吃了一顿白菜肉馅儿的饺子后,孙一文踏上了去往东京的旅途。这一路,承载了父亲的希望、队伍的期望和祖国的期望。孙一文用自己的努力,换来了最圆满的结局。
5年前输掉的,这次拿回来
2016年里约奥运会,孙一文一路过关斩将,闯入女子个人重剑半决赛。她本有希望进军决赛,在半决赛第三轮中段一度11比7领先,最终痛失好局被对方追平比分,进入加时赛,俗称“决一剑”。也许是经验不足,也许是“不敢”,在无比接近决赛的那一刻,孙一文输掉了“决一剑”。
大大咧咧的孙一文,不觉得这是遗憾。“上一届奥运会本就是超常发挥,半决赛确实打不过对手。”她总是说,打到“决一剑”的阶段,已经没有战术可言,谁运气好谁就能赢。这句话听上去漫不经心、不在乎胜负的样子,教练欧伯利的一席话道出了真相:“孙一文特别喜欢打‘决一剑’。而且,最近几年她的身体状态好了很多,进攻越来越犀利。每次当她打到‘决一剑’时,我知道她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赢得比赛。”
真的是运气好吗?没有稳定的心态和绝对的实力,运气是不会到来的。描述一个运动员在训练中多么刻苦,其实是很难的事。但当教练欧伯利说出“在‘决一剑’上百分之八十可能会赢”时,听到这句话的人都能体会到孙一文在过去五年中的训练,始终抱着“拿下关键一分”的信念在努力。
上周六的女子个人重剑决赛中,距离比赛结束还有12秒时,孙一文拿下关键一分取得领先,几乎绝杀了比赛。没想到,倒数三秒时她被对手刺中一剑,比分被扳平。如同五年前一样,比赛进入加时“决一剑”,胜负只有一剑之隔。
“今天就是敢做动作,把自己练的技战术运用出来。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动作,反正打出了节奏,就赢了。”孙一文的话语依旧轻描淡写,但这一剑和这枚金牌,都是五年努力带来的回报。
场边汉语加油,法国教练萌翻网友
成功夺金后,不止孙一文火了,她的教练也火了。
孙一文的教练名叫雨歌·欧伯利,曾经是法国击剑运动员,获得过2000年悉尼奥运会男子重剑个人银牌、2004年雅典奥运会男子重剑团体金牌。夺冠的那一瞬,孙一文高举双手望向欧伯利,欧伯利看上去比孙一文还要兴奋,如同自己夺冠了一样。他先是蹦蹦跳跳着往返跑了几次,然后一下子把孙一文扛在肩上,满场飞奔,最后还和孙一文一起拉开了中国国旗。这个画面很快火遍全网,不少人直呼“这个教练太可爱了”。
有趣的是,观看比赛的过程中,很多人一直以为孙一文的教练是中国人,因为教练席上一直传来“加油”“孙一文不慌”等汉语助威声。直到他开心地蹦到台上,大家才发现,他是一个外教,没想到汉语说得如此“字正腔圆”。
上届奥运会,欧伯利带着法国击剑队夺金,随后来到中国执教。原本的合约截止于2020年,但由于东京奥运会延期一年,他没有任何犹豫,立刻续约,带队出征东京。在欧伯利的带领下,中国击剑队走出了里约奥运会“一银一铜”的低谷,为孙一文这次夺冠立下了汗马功劳。“其实我要感谢孙一文。作为外教,要么带领队员拿到金牌、功成名就,要么什么都不是。”赛后,欧伯利跟孙一文一样谦虚。
“教练教会了我很多战术,此前我有很多战术和技术上的短板,这个奥运周期他帮我全面强化了。”孙一文对欧伯利同样感激不尽,“千言万语汇成两个字,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