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拉多纳是梅西的偶像,梅西母亲塞莉娅的愿望之一便是马拉多纳在教练席上和梅西并肩作战。在南非世界杯,这一幕成真了,马拉多纳相信梅西有朝一日能够代替他在阿根廷人心中的地位。而梅西,没有犹豫地接过了“马拉多纳继承人”的大旗,即使这面大旗沉重无比。(上接A4版)
梅西对于自己所创造的一切不以为意,他会将进球的功劳算在助攻的队友身上,而在自己完成助攻时毫不吝啬地赞美进球的队友。在国王杯对阵赫塔费取得的那粒一条龙进球已经被公认为梅西职业生涯最佳进球之一,而梅西的评价只是“每当有伟大的进球出现,人们总在讨论进球者,但这球是哈维传给我的,却没有人说什么。”至于后来的“上帝之手”,梅西更是不以为意,因为这粒进球没有为球队带来胜利,那么他就不值一提。后来,在巴萨还曾出现关于“梅西依赖症”的讨论,梅西则表示“恰恰相反,是我依赖于中场球员为我传球。”
外界对梅西要求太高了
从2006年到2022年,梅西用了五届世界杯去追赶自己的偶像,他只需要一座大力神杯来赶超马拉多纳,并终结人们对于新一代球王人选的讨论。在这条历尽坎坷的道路上,梅西被批评、被质疑,甚至被唾弃,直到如今他终于用一场一场完美的表现让阿根廷人再次为他欢呼。不论夺冠与否,梅西拥有了一届属于自己的世界杯,书写了如同胞们期待的那般个人英雄史诗。
在好友辛西娅收藏的剪报中,自从梅西在罗萨里奥声名鹊起后,“新马拉多纳”“梅塞亚”“外星人”的赞美词已经不绝于耳。人们期待着,也相信下一个带领阿根廷走向辉煌的传奇已经出现,梅西在比赛中的一点一滴都会被拿来与马拉多纳进行比较。一方面,他们相信梅西早晚会继承马拉多纳的衣钵;另一方面,他们也在时刻否定着梅西,他离马拉多纳还差得远。
梅西父亲豪尔赫的评价是相对而言最为完整的:“马拉多纳的足球更有多样性。他既可以做终结者,也可以是谋略家。梅西具备一切可以成为21世纪最伟大球员的特质,他处在自己最好的时代。场外的莱奥从不会上报纸头条,他只用脚下的皮球做到这一点,这也是他和马拉多纳不同的地方。马拉多纳引发双重效应:一边是他的足球极具吸引力;另一边是,他的反叛和挑衅也是这样。”
梅西是一个眼里只有足球的乖小孩,马拉多纳则是天使与魔鬼的化身。卡伊奥里在写梅西传记时,试图向每一个采访对象抛出这个问题:梅西与马拉多纳,如何比较?最终,每个人都对这个问题进行了谨小慎微的回答。一方面,等到梅西退役后再做这样的比较更为靠谱。但这个问题又有一种独特的紧迫性,无数阿根廷人都在等待梅西在世界杯上大放异彩。梅西不仅要赢,还要赢得漂亮、赢得荡气回肠才配得上“马拉多纳继承人”的称号。
伟大的光芒注定会制造伟大的阴影,在飞速发展的足球世界,想要以一己之力获胜的难度越来越大。但梅西想要证明自己,唯有夺取大力神杯才行,而在一次又一次地失败后,即使有马拉多纳亲自为梅西辩护,阿根廷人仍然开始质疑梅西的一切,质疑他的爱国情、他的责任心和他是否具有在比赛中一锤定音的能力。这个时候,梅西性格上的缺陷开始展露,他习惯用缄默来应对谩骂,习惯用足球来回应一切,但马拉多纳的足球荣誉怎么可能被轻易超越。
最终,《首都报》记者贝雷兹尼奇说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话:“梅西不是新马拉多纳,他是真正的梅西。”这句话有多层意思,一方面,追赶马拉多纳是梅西作为阿根廷人的宿命;另一方面,不论结局如何,梅西都将书写属于自己的传奇。
阿根廷必以梅西为中心
梅西的前两届世界杯并不愉快。不论是在德国还是南非,阿根廷队的整体实力都比未来十二年更好,却无法兑现成绩。而不论真正的问题出在哪里,球迷及当地媒体都将矛头指向刚刚获得金球奖的梅西,这个阿根廷人在国家队的表现为什么远远不及俱乐部生涯?《莱奥报》在南非世界杯失利后毫不犹豫地打出了大标题:梅西,没进球没荣誉。紧接着,无数非议蜂拥而至,梅西承受着足球界成王败寇的残酷现实。
豪尔赫对此非常愤怒:“马拉多纳当然无人可比,他和莱奥性格不同,我的儿子在走自己的路。我不清楚什么才叫背负起整支球队,是朝其他所有队友大喊大叫吗?诅咒谩骂吗?莱奥不是那种人,但他是个坚强的硬汉,虽然很多人都不知道这一点。”至于梅西,他在遭受阿根廷球迷的现场嘘声后,没有人真正了解他内心的哀伤与痛苦。只是当人们开始质疑他的心脏是否真正为阿根廷跳动时,梅西罕见地表现出愤怒:“他们怎么知道我的感情!”
卡伊奥里在传记里用完全不同的视角来阐释梅西在阿根廷国家队表现不佳的原因:也许,是腼腆、沉默的性格让前辈们并不信服梅西的核心地位。卡伊奥里写道:“初入国家队时,梅西的沉默令全队印象深刻,他甚至不会为程式性的客套而放弃沉默……这个孩子不懂得遵守在阿根廷足球世界非常重要的内部规则,也不太知晓队内等级制度的重要性。他表现出来的叛逆并非故意为之,只是因为他就是这样的孩子。然而若不是佩克尔曼的插手,海因策一定会因为梅西的数次不理会而大打出手。”
佩克尔曼与马拉多纳都十分清楚,阿根廷需要以梅西为核心才能走得更远。但是,梅西征服了五大联赛,却无法征服阿根廷队。这样的现象直到2014年才得以扭转,缺少星味的阿根廷队立足防守,以放弃华丽足球为代价闯入决赛,但大力神杯的美梦被格策一脚踢碎。紧接着,美洲杯与俄罗斯世界杯的失利再次让梅西陷入到质疑当中,梅西也曾一度因罚丢点球导致球队丢冠而自责退队。
那时,大儿子蒂亚戈已经懂事,他不解地问爸爸:“为什么那些阿根廷人看上去想杀了你?”梅西的回答是:“没关系,还有更多的阿根廷人爱我。”
很快,腐败的阿根廷足协和平庸的后辈球员让他们明白,只有梅西才是唯一的救世主。当名不见经传的斯卡洛尼接过桑保利的教鞭,阿根廷足球开始走向正轨,他带着欣赏梅西的前辈们确立了“以梅西为绝对核心”的目标,而那些视梅西为偶像的年轻一代阿根廷人则有机会用实际行动守护心中的神明。后来的事情证明,当梅西真正成为了阿根廷队的领袖,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有更多阿根廷人爱他,是将梅西视为偶像的恩佐们,是一路追随梅西的阿尔瓦雷斯们,是誓死要守护梅西的圣马丁们。在他们的心中,梅西的光辉不会因比不上马拉多纳而黯然失色,梅西本身就是传奇。
罕见的愤怒激活了全队
梅西亲自承认,卡塔尔世界杯是他的最后一届世界杯,这是阿根廷人夺取大力神杯的最后机会。和前四届世界杯不同的是,梅西终于展现出令人生畏的力量,射门之果断、助攻之精准,以一己之力带着阿根廷前行。绿茵场上的梅西依然强大,但梅西最大的变化是心态和情绪。
淘汰赛对阵荷兰,梅西罕见地用里克尔梅的庆祝方式来代替往常的双手指天,似乎在回应范加尔昔日与众多阿根廷球员的不和。比赛结束后,梅西主动走到范加尔面前争论,甚至当着记者的面朝荷兰球员骂脏话。这些举动让阿根廷球迷大为震惊,梅西从未如此主动地展现他的愤怒。事实上,细心的球迷会更早发现梅西的变化:在小组赛战胜波兰的赛后,梅西谈及那粒被什琴斯尼扑出的点球时说:“罚丢这粒点球,让我非常愤怒。”
梅西的变化也可以追溯到更久以前,他在美洲杯决赛前面向球队发表的演讲令人印象深刻:“我想跟你们说声‘谢谢’,兄弟们,我们组成了一个非同凡响的团队,一个美丽的团队,我非常享受其中。我们没有抱怨过舟车劳顿,没有抱怨食物、酒店、场地,我们毫无怨言。我们也很久没有和家人们见面了,马丁内斯当了爸爸后还没有见过女儿,没能抱抱她。这一切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这一刻。因为我们有一个目标,现在只差一步就能实现它,就一小步。”
“最美妙的一切都取决于我们自己。我们要一起上场,一起举起那座奖杯,我们把它带回阿根廷,和家人、朋友以及一直支持阿根廷的人一起庆祝。兄弟们,世上不存在巧合,这届美洲杯本在阿根廷踢,是上帝把它带到了这里,就是让我们在马拉卡纳捧起奖杯!”这一席话之所以动容,阿根廷正是在马拉卡纳球场输给德国,与大力神杯擦肩而过。从那一刻到现在,所有阿根廷人为了世界杯而战,为了国家荣誉而战,也为了梅西而战。
如今,梅西的卓越表现已经无需更多语言赘述,他将卡塔尔变成阿根廷人前赴后继的朝圣之地。这一刻,若再次回到马拉多纳与梅西的讨论之中,会发现这毫无意义。不论夺冠与否,梅西在这届世界杯写下了属于自己的传奇,是阿根廷人所期待的孤胆英雄乘风破浪的壮阔史诗。不论夺冠与否,超越马拉多纳已经失去了意义。因为正如梅西所言,“还有更多阿根廷人爱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