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前锋太不容易了”

江苏游子今犹在

VS戈伟原江苏队球员

本版撰稿 特约记者 张扬

中国足球史上，1.9米的翟飚和1.94米的蔡晟作为高中锋代表，最被球迷们所熟知。2月23日，在南京河西一家咖啡厅，另一位中国足坛的高中锋戈伟应约而至。这位身高2.02米、出道自江苏青训、职业生涯完整见证中国足球10年浮沉的“大块头”，因其低调谦逊、默默努力的性格，一直备受江苏球迷喜爱。

如今，戈伟或将踏入“新的赛道”，立志将足球作为终身事业的他，已经着手以基层教练员的身份投身到青训中去。“因为热爱，我这一生都不会离开足球。”

小学毕业就长到1米8了

戈伟的职业生涯进过很多关键球和世界波，但他被很多人熟知的故事，却尴尬地发生在2016年5月12日的武汉，这件事也见证了中国足球的尴尬。在他的一个绝杀进球之后，江苏苏宁在那场足协杯赛后被主队爆揍，成为了全球皆知的球场丑闻！而即使是球队解散同样闻名世界之后，戈伟也从未公开说过老东家的不是。都说大块头有大智慧，戈伟虽然谈不上大智慧，但忠诚厚道是他这个土生土长南京人一直坚持的东西。

作为高中锋，戈伟很多重要进球却是用脚踢进的。2015年中超江苏队对阵山东鲁能时王大雷解围踢空，戈伟上抢远射绝平；2019中乙冲甲两回合关键战，戈伟进两球助远大冲甲，其中一脚凌空抽射堪称世界波……因为父亲是一位狂热的球迷，出生于南京的戈伟从小学一年级就开始踢球，从小营小学踢到十三中，两所学校都算是南京的传统足球学校。小学毕业时，戈伟的个子已经长到了180厘米，如此“大个”，自然是踢中后卫的“良材”，事实上在进入职业队梯队前，戈伟也一直踢后卫。

“当时一些很特殊的原因，十三中不搞足球了，然后因为机缘巧合，当时的教练员把我送到了江苏舜天三队。去三队就试试看行不行？能不能走这条路？当时在水平各方面，我还是跟舜天的职业梯队有差距。但当时我还是遇到了很多‘贵人’，刘义生刘指导、翟伟忠翟指导、杨祖培杨指导他们特别赏识我并给了一些机会，然后我才走上了这条职业道路。”戈伟说道。也正是从进入舜天三队起，戈伟开始改踢前锋，“我的启蒙教练是南京的一位老教练，叫王德宝，他对技术这方面抠得很细，我个子高，其实我的脚下还是多少有些活的，我很感谢王指导。”

职业生涯从江苏队开始起步，30岁前也几乎都在江苏队，谈到和江苏队的感情，戈伟感慨万千：“江苏队，怎么说呢？你提到这个名字，就像家一样。因为我从十五六岁进入舜天三队开始一直到30岁去泰州远大，其实还是在江苏。它从我青少年时期，一直到我三十来岁，也算中年了，一直对我有培养，也伴随着我成长。我说句实话很感恩。在这个平台遇到了很多的教练员。领导，包括工作人员、队友，大家互相之间都是有帮助有扶持。然后足球生涯中也会有遇到很多困难的时候，会遇到有很多想放弃的事情。这么一个团队、这么一个环境，一直支撑着我踢到现在。我应该也很满足了。”

戈伟同时回忆起了职业生涯的第一场比赛和第一个进球：“2010年，江苏队的中超第二个赛季，应该踢的是天津泰达，我记得还蛮清楚的，是第一次上场。然后第一个进球是同一赛季客场对阵南昌，那个赛季没踢几场球就进了球，所以对于我来说，职业生涯起步还是很顺利的。”

戈伟说道：“当时其实刚上一队有不少年轻队员，然后裴恩才指导、刘平豫指导，包括俱乐部都很支持我们的江苏本土球员来踢，也给了很多机会。我觉得这一点对于我们来说非常重要。因为有了这个平台，而且还是中超平台的出场机会，造就了之后很多人，像吉翔、孙可他们的一条很顺利的足球道路。包括像我们能踢到现在，你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的，都是因这个起步阶段很重要。”

其实以戈伟的特点和能力来看，他正是中国男足最稀缺的球员类型，最终没有能接过翟飚、蔡晟两位前辈的班，这其中缘由也不是哪一个人能左右的。

我的职业生涯没有遗憾

在戈伟的职业生涯中，曾帮助三支中乙球队冲上中甲，分别是2014年的江西联盛、2019年的泰州远大和2022年的济南兴洲，他是不折不扣的“升级福星”。

对于这三段类似的经历，戈伟无不感慨地说道：“这是一件很荣幸的事情，但换位思考，也是有点伤感的一件事情。因为对于一个国内前锋球员来说，在中超那种竞争条件下，你很难有稳定的出场时间和出场机会。为什么三年去中乙都能冲中甲呢？这个平台，它没有外援，所以对一个好前锋的需求度就更高。这也是为什么中超联赛、中甲联赛，只要有外援名额，都会放在中前场，这个位置真的很重要。而作为我们前锋，中国的前锋，你需要跟外援去竞争，这种可以说是很惨烈的，在狭窄的生存空间里面，想谋求一个自己的位置，确实不是很容易。”

当然，戈伟对于这样的竞争，是看得很开的：“竞技体育和职业足球，它就是这样，你即使差一点点不符合要求都不行，它没有得过且过的东西。”

对于泰州远大，戈伟也一直心怀感恩，因为在他看来，正是在远大效力两年的经历，让他的职业生涯变得更完整：“在泰州远大的两年，我基本上踢满了泰州队所有的比赛，而且都是以一个首发的身份踢完，这对于我的职业生涯来说很重要。此前在江苏队的出场时间一直很少，去了远大，其实给了我很多的机会和平台。远大2019年那一年，我是全队出场时间最多，甚至超过守门员，踢满了那一年每一场比赛不说，而且几乎是每一分钟。我觉得这两年对我的职业生涯完整了，要不然我觉得自己的职业生涯是有一些缺憾的。”

戈伟还提到，在远大的第二年踢中甲，球队依然信任他并围绕他来配备外援，这在依靠外援“打天下”的中甲非常不容易：“其实远大老板是个狂热的足球爱好者，虽然因为种种原因不搞了，但我还是很感谢远大俱乐部。那个赛季，赛会制一共16场球，只有几场没踢是因为受伤。毕竟三天一场，确实是有点支撑不下来了，要不然那一年其实也是完整的一个赛季。”

希望能健全退役球员扎根校园足球的机制

因为要照顾家庭，戈伟作为“职业球员”生涯今年将“告一段落”，这样的球员选择退役，既是中国足球的悲哀，也是南京乃至江苏职业足球的重大损失！下一步，戈伟很大的可能将去南京市足协旗下的2013/2014年龄段市队做基层青训教练。“前一段时间跟体育运动学校闵永健校长聊了聊，他也很支持我投身基层。”戈伟说道。

经历数年的“疯狂”，近三年来的中国足球再次落入谷底，如今更是负面消息缠身。而戈伟作为个体，真切经历了中国足球的“大起大落”。戈伟说道：“很多人会问，‘戈伟你说实话，中国足球为什么这样？’那中国足球‘为什么这样’有一万种的回答方法，但是我觉得没有一种是特别准确的答案，因为这件事本身可能不存在准确答案。但是后来我就发现，对于我来说，中国足球怎么样不要紧，因为足球已经离不开我们的生活，对我们来说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帮助中国足球往前走那么一点点，哪怕是0.1厘米，每一个从业人员、每一个喜欢足球的人都这么想，中国足球早晚会好起来。”

戈伟这段时间一直在学习，从球员到教练，他有很多需要学习和改变的地方。与此同时，他也在深入思考小球员们的“出路”：“其实江苏包括现在南京踢球的孩子，我开始慢慢了解，踢球的孩子很多，但是他们遇到的困难也很多。现在说句实话，现在社会竞争压力也不小，你怎能让一个家庭，完全放弃学习或者放弃其他去投入足球？这是对于每个家庭来说，不太可能一下能做出来的决定。但是我们目前又很难有一个很好的让他既兼顾学习，又可以好好踢球的平台和体系。”

如果有更多的“职业球员”投身校园足球和青训中，会不会对中国的青训有些推动？戈伟自己的理解是：“让职业球员扎根校园，那么这条路得从上到下，把机制变得更合理、更健全，或者说让大家觉得这件事也符合你对于后职业生涯的预期，其实很难。你能做的，就是如果你去校园一天，你就把你这一天的事做好，你能在这一天尽可能地给孩子们带去更多的有关足球的更职业、更正面、更阳光的东西，那你就做好了这一天；你去一个月就把这一个月做好，至少你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让孩子记得曾经戈指导来过一个月，他给我们带来了不一样的东西，带来了对于足球不一样的理解，更深入的理解，包括他对职业足球的见解，能够让孩子们对这条路哪怕有那么一丝的憧憬和希望，我觉得这就够了。”

戈伟憧憬道：“如果真能将机制建设得很健全，退役运动员下来自然而然地可以扎根校园，校园也很敞开怀抱地欢迎职业球员到来，然后他们在这里可以深耕很长的时间，包括能建立很完整的体系，包括训练方案，然后让很多的学校从小学开始到初中和高中，都能完整地连接起来。那中国足球我觉得自然而然会往上走个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