爵士的睿智

沈雷

博比·查尔顿爵士上周末去世，享年86岁。2002年10月，我曾有幸在上海采访过查尔顿先生，当时老爵士以曼联全球大使的身份来到申城，参与俱乐部中文官网的启动仪式，这也是他第一次光临上海。能与这样咖位的名宿以面对面的形式交流近一小时，对于当年的中国足球记者是一次极为宝贵的机会。

在采访中，老爵士充分展现了自己的开朗与坦率，给我留下最深刻印象的对话是关于1966年世界杯决赛的那个悬疑进球——杰夫·赫斯特在加时赛的第一个进球，皮球砸中横梁，落在门线处又弹出，苏联籍巡边员巴赫拉莫夫示意进球有效，瑞士籍主裁判迪恩斯特也认可了这一判断——此球究竟有没有整体越过门线？这将是永远无法破解的世界杯之谜。当年的转播技术极为简陋，留下的视频素材无法清晰还原这场景，即使运用如今最先进的技术，也只能得出“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分析。

提出对这一争议问题可能不那么礼貌，出于这样的顾虑，我将问题留在了最后，“最后还想问一句，那个进球究竟过了门线没有？”查尔顿爵士甚至没有追问“哪一个”，便大笑着脱口而出：“作为英格兰人，我必须认为那个球进了！”这可能是他被各国人士询问得最多的问题，所以才会如此熟练应对，“当然，我在那一刻也确实如此觉得。我离球门很近，不由得举起手臂欢呼起来。”

在很多场合下，争论其实是因身份不同而自然形成的对立。如今想来，初出茅庐的我的这次提问，其实有些幼稚。以博比·查尔顿这等英格兰足球第一名宿的身份，又怎么可能说出中立的解析呢？英格兰人认为“进球有效”，出于理所当然的情感立场，这无可厚非。

查尔顿的智慧在于他一开口就强调了“作为英格兰人”的身份，直白地亮出自己的逻辑底牌。即便提问者是德国人，也难以从这个回答里找到漏洞，不然便会被绕回到“德国人自然会支持进球无效”的逻辑上来。回答了百千次的套路，老爵士也加入了更多论据，“其实除了英国人外，很多人都认为这个球过了门线。比如贝肯鲍尔，他就和我私下承认过这一点。”信不信？不信可以自己去询问贝肯鲍尔，如果做得到的话。真是无懈可击的回答，不愧来自“近乎完美”（巴斯比对查尔顿的评价）的博比·查尔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