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岁顾福根：融入生命的“马桥情”
顾福根在采风
俞塘河上曾经的新石桥（左）如今叫作永安桥（右）
周恩来总理（右）在马桥
1984年，顾福根拍摄的手狮舞表演
提起“马桥老顾”，在马桥乡土文化研究“朋友圈”几乎是“家喻户晓”。“老顾”原名顾福根，1945年生，作为土生土长的马桥人，他对这片土地有着深厚感情。在马桥文化站工作的30年里，他将精力都扑在了马桥的文化事业发展上；退休后，他仍以本土文化志愿者的身份，用镜头记录、用笔墨讲述，向大众展示马桥的历史沿革和本土文化，让更多人了解马桥的发展成果，见证马桥的时代变迁。
◆见习记者 田蕊
用笔墨讲述历史记忆
在大多数人的印象中，与松江相邻，南依黄浦江的马桥有些偏僻，有些“落乡”。
顾福根曾是马桥文化站的站长，常年深耕于马桥的本土文化历史之中。他说：“现在的马桥发展日新月异，许多老物件、老地名也随着发展不见了，这些记忆再不记录下来便没有了，那么乡土文化也就慢慢散了。”为了让大家更了解马桥，他钻进“故纸堆”，研究、考证那些看似普通，甚至当地人习以为常的事物背后的故事。
“你知道马桥之名从何而来吗？”这个关于家乡名字来源的问题，哪怕是自小生活在马桥的顾福根，也一时答不上来。“马桥马桥，水乡多桥，所以桥字尚能理解，可这个‘马’字究竟取自何处？”
为此，顾福根广泛收集民间说法，又翻阅所有与马桥有关的史料典籍，得到三种不同的见解：其一是马帮捐资建成石桥。沙港河上原有一座木桥，是南来北往的马帮过路、住宿的停留地。木桥年久损坏后，当地居民无力修缮，马帮出资造桥，气势恢宏，成为集市主景。其二是募集资金建石桥的绅士姓马。2013年俞塘疏浚时，曾发现半块石碑，刻有10名出资人姓名和捐资数，也印证了这一说法。其三是明清之际，沙港与俞塘汇合处形成商市，市有四桥，分布呈马状。这一提法最早出自清乾隆时期的《上海县志》。
三种提法，众说纷纭，一时难以定断，顾福根觉得，“有分歧就有讨论，若能因此增加乡里相邻的探讨与思考，让大家注意到家乡的历史和文化，便是一件大好事”。于是他将它们全部记录下来，收录进由他主编的《三冈水长》文史汇编集中。
《三冈水长》由上海书店出版社于2019年出版，是顾福根多年来收集、整理、撰写的大量有关马桥风物、民俗、历史故事的文章汇编，共分人、事、物三部分，详细讲述了马桥地区的历史变迁、沿街建筑以及名人故事。
书中写到的很多事物，表面看起来并不起眼，总被习以为常的当地人所忽略，但深究下去，会发现背后“大有来头”。比如提起临沧路上的古藤园，马桥人定不陌生，这个园子门庭不大，但景色别致幽静，在四月紫藤花开的季节，一串串紫色“流苏”从廊架上垂下随风轻摆，馥郁的花香在园中萦而不散，是绝佳的游玩之处。但是古紫藤究竟有多古老？又是谁种下的呢？顾福根在《三冈水长》一书中，对古紫藤的来历进行了考证：这株紫藤树是明嘉靖年间乡贤、诗人董宜阳亲手栽种，距今已有近五百年历史，堪称沪上之最。
用镜头记录发展变化
“四十年前，随意搭建在乡野田间的村宅，如今变成了一栋栋规划整齐的高楼小区；俞塘河上单薄的小桥，现在翻建成了廊桥，成为兼具交通和游玩价值的观赏桥；马桥中街，狭窄的道旁，曾经定期进行农产品交易，如今也已被新建的富国路菜市场取代……”
在“上海书展·闵行夜读周”马桥镇专场的讲座中，PPT上的照片由黑白到彩色，光影流转间见证了马桥的巨变，配以顾福根沧桑的声音，娓娓道来每张照片背后的故事，使听众真切地感受到了马桥“前世今生”的强烈对比。
在文化站工作时，顾福根保管着马桥当时唯一一台相机。“那时相机还不能随意买到，整个马桥只有一台，放到了文化站，由我保存。我应该把影像拍下来，因为图像资料比文字更有说服力，文字也许会有误记、有偏差，但图片造不了假，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而且图片更加直观，更加具象化。”顾福根说道。在他的镜头下，记录着马桥的经济、政治、文化、农业、人口等诸方诸面。“工作之余，我也到处去拍照，有些地方，我一直跟踪拍了好几十年，拍下它们的变化。比如俞塘河上的新石桥，年轻时我每天上学都要走过，小桥没有护栏，且路面狭窄，后来经历过几次加宽加固。2001年，这座单薄的小桥翻建成了廊桥并请董国贤先生手书‘永安桥’。现在，年年维护的廊桥成为兼具交通和游玩价值的观赏桥。”
如今，顾福根积攒的几百张老照片保存完好，分门别类汇编成册，还能作为影像资料在各种展览、活动中展示。为了好好保存这些底片，顾福根自创了一套方法，“我会给拍摄的每一张底片做‘信息档案’，制作成资料卡片，然后依照时间顺序排布，逐年逐月整理成册，做成一部《图片大事记》，哪张照片出自何处，就能一目了然了。”
除了自己用镜头记录马桥，顾福根也会多方寻找线索，挖掘失佚的珍贵老照片。马桥和嘉定的马陆一起，被誉为“上海郊区两匹马”，当年都是“三农”的领头羊。上世纪中叶，到马桥来参观的外宾和各级领导络绎不绝，周恩来总理曾两次到访马桥，留下了视察马桥时坐在老农叶菊堂家门槛上聊天的珍贵老照片。但这张照片得来十分不易。当年为了找到总理来马桥时留下的影像资料，顾福根曾数次往市里报社询问，得知那时的摄影记者徐大刚已退休，又要到其家庭住址，几经辗转终于取得联系，可照片早已失佚。两人一番好找，总算找到报纸的小样。顾福根又联系上海美术出版社将图片修复，才有了这张珍贵的照片。如此“文化苦行僧”般埋头做事，顾福根自己却摆摆手不以为意，将之当作他的“分内之事”。
用行动保护传统文化
对于马桥的乡土文化，顾福根远远不止于记录与宣传，很多时候，还要进行“抢救性保护”。如今的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马桥手狮舞，曾经面临着生存问题，几近消亡，如今它得以“重获新生”，其实少不了顾福根的功劳。
手狮舞源于狮子灯，糅灯彩、杂技等为一体，用手舞狮，形式独特技艺性较强。由于舞蹈场面热烈，充满自娱、娱人的生活气息和喜庆祥和的艺术感染力，是曾经马桥主要的岁时节令习俗舞蹈，据当地民间艺人回忆，手狮舞的流传在当地至少有三四百年的历史。
上世纪五十年代后，因灯会、庙会的相继停办，手狮舞也逐渐被人们忘记。从1982年春，国家文化部启动民间文化普查开始，顾福根带领文化站的同事深入马桥乡间村落走访，沉寂三十年的手狮舞进入顾福根的视线。但此刻手狮舞的传承与拯救面临重重困难。老一辈手狮舞传承人相继去世；原来的表演队成员年龄增长，精力、体力大不如前；曾经的表演曲目也大多零落。
于是，顾福根拎着一台“三洋牌”双卡收录机，和同事们走访了200多名老艺人，收集大量口述回忆资料；又借《中国民间故事集成》《中国歌谣集成》《中国谚语集成》“三套集成”的东风，对手狮舞曲目加以整理、重新排练，总计挖掘整理了“龙舞”“荡湖船”“蚌舞”等11支传统节目。顾福根等人也推动多方努力，召集来了当时已年近70岁的乔正林、孙荣生、曹世云等扎舞狮灯的老艺人，鼓励老人们重新扎出手狮舞道具；此外，他们又组织文化站的文艺骨干学习手狮舞技巧，使新的表演节目逐渐成型。
在顾福根的大力推荐下，1984年2月，上海县组织手狮舞表演队赴嘉定县参加上海市农村元宵灯会的行街表演，大受好评。同年9月底，马桥乡手狮队又登上了上海市国庆文艺晚会的舞台，引起广泛关注。此后，重登舞台的手狮舞大放异彩，先后走向北京、走出国门进行表演。2007年，手狮舞被列为上海市首批非物质文化遗产，并命名了代表性传承人；2010年，申报国家级保护项目再次获得成功，为马桥文化添上浓墨淡彩。
“我是土生土长的马桥人，这片生我养我的土地，已是我生命的一部分。而作为文化工作者，我更加有责任和义务去保护这里的传统文化，让它们被更多人所知，让人们感受到这块土地从古至今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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