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戏剧挑战了观众

◆朱光

睡前与闺蜜换了左右位置，结果夜半藏区地震，房梁刚好砸死了闺蜜；与朋友们一起参观美国纽约世贸大厦，因为恐高没有进入，躲过了骇人的911；与出生入死的山民历经地震和911之后，想回归印度高山地区寻找“净土”遭遇雪崩，结果生死未卜……

日前上演的赖声川导演的话剧《曾经如是》为何要看5个半小时？如果一定要一言以蔽之，那就是一群从高山迁徙到纽约，再回归“净土”的山民面对天灾、人祸与奇观的人生际遇。这些看似与时间和偶然相关的使然，提醒我们——人如何自处，以及如何与自然、与动物、与社会相处。

在悬疑剧走红市场10余年依然一票难求之际，在基于动画IP转型英语儿童剧收获亲子票房飘红之际，在说不清道不明喜欢理由但依然火爆的各类舞剧此起彼伏之际，少有在舞台上展现天下大事、身边热点且不是以单一事件贯穿的话剧，挑战了艺术形式和观众心理。

挑战之一，是5个半小时，坐得下去吗？确实在第一部分结束时有人离场了。第一部分80分钟展现的是生活在雪域高山上的村民的日常。雪莲（郝蕾饰）与丈夫阿福一起开面店，但作为歌手的阿福却想下山唱摇滚，最终与一位女经纪人一起离开……多吉（张杰饰）与兄弟扎西各有“特异功能”，多吉张口就能吟唱天籁，传递有关“净土”的信息，而扎西则能与动物沟通，预知自然异象。他们的共性是——大部分人都不相信他们的表达。因为第一部分重在“铺陈”“展现”几对夫妻、兄弟、闺蜜、即将成婚的新人等几家人，所以在观感上，欠缺“悬疑剧”般“勾人”的中心事件。因而，观众注意力容易涣散。但是，第二部分展现了这些因为地震存活下来的部分山民，爆发的生命力，剧情渐入佳境。与闺蜜换了位置侥幸生存的彩云，被同乡“卖”到了按摩院，坠入红尘遇到了一位热爱艺术的华尔街金融家。雪莲的女儿如意在地震时，把妈妈推出了即将坍塌的房子自己却没逃出来。在雪莲欲上吊时，听见了女婴的哭声，仿佛天赐。雪莲给女婴起名如意。第二个如意继续陪着雪莲在纽约卖面，却时刻觉得自己是“替代品”。在911之际，她们正在世贸大厦里送面——命运重演，第二个如意继续救了雪莲，自己被埋。雪莲心死。正如发生地震前，雪狼告诉扎西赶快让山民逃；911前，纽约老鼠也通知扎西快走。在这里，扎西的“特异功能”成为大学女教授的研究课题。而多吉在广场上唱“净土”神曲，也有“同道”——一位神神叨叨的飞行员，等待被外星人接走……除了人物命运跌宕起伏、故事走向扣人心弦之外，动物的人性化和都市化，也为舞台增添了幽默和亮色。例如，老鼠夫妻要走“专属通道”去听歌剧，松鼠小姐想搬家是为了“去纽约大学旁听”。第二部分的200分钟，感觉过得很快。因而，第三部分也令人期待起来。纽约并没有让这些“外乡人”找到心灵出路，但是他们发现了“净土”的古地图，于是，他们决定一起去印度……第三部分开始。

更大的挑战，其实是在于观

众平常是否仔细考虑过剧中探

讨的问题——通常都是终极问题：生死、情爱、偶然与时间，抑或时代发展下的两极问题——东西方文化、过去与当下、乡村与都市、高地与平原、俗世与净土……当然，该剧最大的价值，就在于把当今社会的全球性话题高度集中，通过人物命运转折，摊开来给观众看。看到的观众，会融入。看不到的观众，会提前走。

颇有意趣的另一例挑战观众的戏剧演出，是正引发排队热潮的“秘密影院007”，这是以电影《007大战皇家赌场》为主题，衍生的一台浸入式戏剧情境游戏。观众拿到的票子，是张“邀请函”，按上面的指南，到原世博会区域的空旷地寻找入场口，然后开始扮演“全民特工”，在与演员互动的过程中，寻找抽中签的“恶人”下落，并帮助“专业特工”抓住他们。如果，也要一言以蔽之的话，这是一台线下大型角色扮演游戏。观众好比游戏玩家，一入场就要主动与大部分由外籍演员扮演的酒保、特工等聊起来，在交流中获取各种明示、暗示，才可以进入下一步情节探索。因为是007主题，所以演员总归是要外国人才能“浸入”，这就对观众提出了第一个挑战：英语。有的外籍演员吧拉吧拉一堆废话，是来混淆视听的；有的外籍演员惜字如金，却也字字珠玑——但是，都得聊开了，才能分析、推断。当然，也有少数中国演员颇热情——对于一头雾水的玩家来说，简直就是天使。但是，他们往往会明示要点——这样是否会降低可玩性呢？其次的挑战，就是性格。如果内向，倾向于旁观生活，这可真是白瞎了门票和时间。再者，是耐心。理论上，这一戏剧游戏也要玩上5小时——其中包括2个多小时的电影放映。这一放映蛮特别，就是在银幕前还有与银幕情境接近的现场表演。例如，当银幕上的007在攀爬铁架时，舞台一侧也有一个形似007的戏剧演员登场爬铁架，形成与银幕的呼应。据悉，有影迷觉得此举多余，还有影迷觉得看电影都多余……但是，好在既然本质是游戏，就可以调节难度模式，无论是观众玩法、演员演法还是电影放法，都可以阶段性调整。

又有一台浸入式戏剧要开门迎客了——《金钱世界》。它的挑战似乎更难——要求观众具备丰富的金融知识，才能玩起来……目前，在“内测”阶段，测试的就是与观众在什么程度上可以玩起来。

当上海迈入全城都是“演艺大世界”的阶段，演出——尤其是承载知识点、思想性、价值观的戏剧演出，势必会错位竞争，各显其能。如此一来，戏剧会向观众提出挑战，观众也会以买票的方式来投票。这就好比最佳的师生关系——教学相长，你来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