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泱
多年前,我就想以书话的形式写一本书,书名早想好了,就叫《任溶溶这样开始翻译》。可是,因为是上班族,杂事缠绕,分身无术。我挂甲退休后喜不待言,想做的事情可以着手做了。这本书,就是我要做的头一桩要紧事体。
从小,我就喜欢看任溶溶先生的书,尤其是他翻译的外国儿童文学作品。那时大概读小学三四年级,年幼的我当然不认识大名鼎鼎的翻译家,但这不妨碍我认认真真读他的书。无论是翻译还是创作,他的书,比如童话译著《猎人讲的故事》、童话创作《没头脑和不高兴》,课余时间我都看得津津有味。有时还情不自禁、旁若无人地哈哈大笑起来,弄得同学们受我感染,也把头凑过来,好像书里有什么“西洋镜”似的。那时还没有“粉丝”一说,喜欢就是喜欢。
二十多年前,我已人到中年,忽然开始热衷于地摊淘书。虽然专找现代文学的旧书旧刊,但常常与任溶溶先生的儿童题材书籍不期而遇。也许他的书读者广,印得多,那时是不难找寻的。现在要觅一本他的旧书,可就不那么容易得手了。他的童书封面可爱而漂亮,是吸引我眼球的理由之一。我就一本本把它们淘了回来,藏在书柜秘不示人。
后来,我在写作现代文学书话时想到,我国许多著名作家其实都译过外国儿童文学优秀作品,如鲁迅译的《表》、赵元任译的《阿丽思漫游奇境记》等,这儿童文学翻译作品也是现代中文翻译史的重要一脉哪,我也得抓紧,不能放弃淘觅外国儿童文学的翻译版本,并作为自己深入研究的一种可能。日复一日,积少成多。一天,在家整理旧书,竟找出几十种任溶溶先生的旧译,铺在书桌上,花花绿绿的一大堆。我好生欢喜,就萌生了写书的想法。我想静下心来一本本重读这些旧译,然后一本本写写这些书。写书中的有趣故事,写书中的精美插图,写书的原作者和出版掌故,也写任溶溶翻译这些作品的甘苦等。总之,轻松而又好玩地说说这些已过了许多年的珍贵旧籍。
我的选择范围是任溶溶从上世纪四十年代后期开始翻译起,一直到五十年代末为止。在我的眼里,这段时期出版的书现在可称为旧书,因为时光已漫过半个多世纪了。从时间上来说,经过岁月的沉淀,书页已然泛黄,甚至变脆,不堪翻动,但它们没有随着时间的飘逝而过时。相反,这些书常常被读者所怀念,而且时间愈久,念想愈甚。从文学角度上说,任溶溶像一位长跑运动员,其儿童文学翻译持续了七十多年,出版著译作品数量之大、质量之优,在我国翻译界是独树一帜、无人比肩的。从四十年代末他以自办的朝花出版社名义出版《华尔·狄斯耐作品选集》的六种单行本算起,先后问世的有七八十种之多。这些作品,经过动荡十年的空白期后,到目前为止,还在被各家出版社不断再版重印,并且印数巨大。这不能不说他的作品经得起历史的考验和读者的考验。
由此,我选择五十种任溶溶先生的早期外国儿童文学译著,开始按照每本书的出版年份写作这本书话集。这是为了重温那些年我的阅读过往,也是为了留下这些书的出版记忆。每一篇书话文章,配一幅原版本的封面书影。我想争取尽可能真实地还原当年这些书出版的初始状况,它们的精彩内容、版本变迁、作者、译者以及画家和装帧者,借此增加我对旧书的怀想之情,也借以了解这些书的前世今生。
幸运的是,我的这些想法获得了任溶溶前辈和他的公子任荣炼先生的肯定,并得到他们的大力支持与关照,有的版本还是他们从家里找出并提供的。
出生于1923年的任老先生已97岁了。如此高龄,他仍每天在呼吸极度不畅的状况下戴着氧气面罩,笔耕不辍,长文短章不时见诸报端。每每见之,我都感慨不已,视为自己学习的楷模。
最后,我以这册薄薄的小书,祝愿任老晚年生活愉快。(本文为《任溶溶这样开始翻译》后记,浙江少儿社2020年5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