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02月27日 星期四
梦(素描) 再跨前一步 渐行渐远的三山 知了的“网红季” 小小的“尖笔头” 师恩难忘 爱的智慧
第20版:夜光杯 2020-09-10

师恩难忘

杨 斌

复旦大学纪念新闻系成立90周年时,有张老照片吸引了我的目光。这张新闻系部分师生与陈望道校长的合影,其中第三排左一那位俊朗的青年教师,不是我时常忆起的张四维先生么?!

照片摄于1952年7月,那时我还没出生。我与张先生相与往从,是在34年后的1986年。那一年,我被录取为新闻系硕士研究生,师从林帆教授。

秋季开学后的一天,国际新闻研究生班的一位同学对我绘声绘色地说:“今天张老师在讲评入学试卷时夸你了,说有一道文言标点翻译题,只有你把微妙之处都答出来了。”她所说的张老师,就是张四维先生,那道古文题,则出自南宋邓牧的《名说》。

我是70届初中生,其实只上到小学5年级。1978年侥幸考上大学,才开始好好读书。那年新闻系的硕士生招生名额少,一个专业只招一名,幸亏我在“语文与写作”这份试卷上得了高分,方被录取。虽说“驽马十驾,功在不舍”,但是如果没有张先生的擢拔,我这匹32岁的驽马,又如何能够达成此功呢?

于是我很想见见张先生。每周到系里去见导师林先生时,我总要到资料室张望一下,希望能在那里碰上张先生。可是张先生很忙,除了授课、带研究生,还因为课讲得好,五角场的空军政治学院也来请他,大半个学期过去了,竟一直没碰上。同宿舍的徐炯比我小十岁,彼此却很谈得来,他的导师就是张先生。第一学期快结束时,张先生想再找个研究生帮忙阅判空政学员的期末考卷,徐炯就推荐了我。

第一次见面,我有些局促。先生高高的个子,面容清癯,目光深邃,“望之俨然,即之也温”,三言两语,就用亲切驱散了我的拘谨。先生是北方人,心却很细。那时还没空调,冬天怕我们冷,他总是把窗帘拉开,拿走遮挡阳光的物品,还问我们要不要热水袋。夏天再去时,又把窗帘拉上,把热浪遮挡在外,每人身边放一台电扇。照理说,老师有事,弟子服其劳,完全应该。可是每当我们忙完,走出书房,客厅的餐桌上总是摆满了已经做好的饭菜。这一上午他也在忙,忙着采买掌勺,用丰盛的午餐犒劳我们。

除了每年两次阅卷,有时我们也会到先生家闲谈。先生爱听我们说社会上的新闻,而我们则更喜欢听他结合时事讲新闻技巧、谈复旦往事。有一次,我们三人围坐在书房,谈到1949年前的复旦学潮,说到激动处,先生竟忽地站了起来,模仿学生领袖的动作,我们不得不仰面视之。

时间长了,我感觉自己在本师之外,又多了个导师。一天,徐同学扛了一套《史记》爬上四楼宿舍,气喘吁吁地对我说,张老师让他通读一遍。起初我有些纳闷,旋即明白了先生的用心。《史记》不仅秉笔直书,叙述简繁得当,且在绝大部分作品的开篇或结尾处,有一段“太史公曰”,对所记之人和事进行扼要的议论,类似现在的新闻评论。一定是先生认为,当记者也应掌握这项基本功。

毕业后,我阴差阳错地进了机关,未能继续当记者。为此,直到1992年,先生还给我写信,勉励我安心工作。上世纪90年代后期,我才得知先生已经故去,怆然久之。

50后能上大学的,很少;进而读研究生的,更少;而我,由于张先生的拔取,实现了到复旦学习深造的梦想,而且入学之后,能和授业弟子一样登堂入室,亲承謦欬,何等的幸运!

我感恩那个年代,感恩张先生这样提携后进的良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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