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睬侬白眼”蕴古韵

文/叶世荪

二三十年前我们这一辈年轻的时候，常会说“睬侬白眼”“睬伊白眼”这样的上海话，意思是“不搭理你（他）”，表示十分看不起对方。如今细细想来，这句话其实充满了传统汉语的韵味。

首先是它的句式，这是古汉语介词短语倒装的模式。加上被省略的主语“我”，直译的话就是：我用白眼来理睬你，语意很明显，就是以不屑一顾的白眼对待你、正眼都不愿看你一下。这种倒装句古代文献随处可见，例如诸葛亮《前出师表》“咨臣以当世之事”句，司马迁《史记·陈涉世表》“祭以尉首”句，都属此类。

然后是“白眼”一词。上海人口中的“白眼”和北方人说的“白眼狼”不同，完全没有忘恩负义的意味。该词典出《晋书·阮籍传》：“籍能为青白眼，见礼俗之士以白眼对之。母终，嵇喜来吊，籍作白眼，喜不怿而退。”这段文字讲的是三国时期魏国诗人阮籍有把黑眼珠子藏起来的本事，碰到不愿搭理的人就只给人家白眼看，“睬伊白眼”！甚至不顾那个人是来吊唁他母亲的，譬如文中说的嵇康的哥哥嵇喜。

这个年轻时就熟悉的词语其实在上海人中间并未走远，2008年12月10日《新民晚报》载文提道：“售票员一个白眼伤了老人自尊”。“白眼”在上海话里还有各种组词：“斜白眼（斜视）”“翻白眼（绝望状）”“洋白眼（眼白多过眼黑）”；熟语“借铜钿眉花眼笑，讨铜钿恶声白眼”；“男也懒，女也懒，落雨落雪翻白眼”等。这个表示色彩的形容词“白”，有时还可以活用为动词，例如说“白了我一眼”，“眼睛白过去覅白勿回来”；小说《小店员》：“有几次南通阿姨对他白眼睛，叫他识相点。”而这种活用，也是古汉语的特点，例如那句脍炙人口的“春风又绿江南岸”中的“绿”字。杜甫《丹青引》中：“途穷反遭俗眼白，世上未有如公贫”；“白”也用作动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