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04月19日 星期六
诗话静安 北京路上的老房子(水彩画) 宁静咖啡馆之歌 一只鼎 床单上的天空和草地 洗澡
第12版:夜光杯 2020-12-24

洗澡

李明非

南京的夏天就是这样,走一走,动一动就汗流浃背,衣服湿漉漉地粘在身上,恨不得一天洗几回澡。夏天洗澡倒是简单,时间也快,只是想把身上的汗水冲掉,不像冬天洗澡那样颇具仪式感。

想起小时候,冬天洗澡不是想洗就可以洗的。那时家里连空调都没有,要洗澡前,老妈先把一个透明塑料的浴帐从上面用个挂钩钩住,再往下罩住澡盆。老爸用通了煤气的取暖器(很不安全,后来换了电加热的取暖器),把浴室先烘得暖暖的。等我脱了衣服,光溜溜地迅速掀开浴帐进到澡盆里,先用脚尖试试水温,那时的水温最好刚好,否则临时添水会很麻烦,凝结在浴帐上的水珠滴到皮肤上,冰冷冰冷。于是,洗澡就丝毫没有享受可言,只想快点结束快点离开这个莫名其妙随时会滴下冰冷水珠的透明帐篷。

而在更早的时候,连在家洗澡都是奢望的那个年代,只能去公共澡堂去洗澡了,而且还不是想去就能去的,要凭票,一周才能去一次,哪怕这几天再累再不舒服再邋遢也要等到那个神圣的一天。

当时公共澡堂是在傅厚岗的一个省级机关大礼堂里,前身似乎是个会议厅。每当要去洗澡的那天,我会用一个大拎袋装上换洗的衣服和肥皂毛巾拖鞋,沿着傅厚岗那个大坡子走去。虽然是改建的,但里面的设置和外面公共澡堂完全一样,一排排墨绿色的躺椅紧挨着,上面铺着条纹毛巾,靠头的位置有个可以掀开的盖子,换洗的衣服可以先放里面,也有递热毛巾和招呼搓背的。在门口凭票盖个戳,掀开男浴室的门帘,一股热气夹杂着漂白水和肥皂的混合味道就扑面而来。各种身形的赤条条的男人身体在眼前飘过,从雾里来又消失在雾里……

洗过澡的一般会躺在躺椅上,经过热水浸泡的发红的身体被一条勉强遮盖私处的毛巾搭着,和身边的熟人神聊海侃,此时此景,彼此应该是无话不谈了吧。如果人多,躺椅不够,那就要等了,经常看到几个人拎着袋子,衣帽齐整又满头大汗地站在光溜溜的躺着聊天的人旁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也有洗完后就直接走的,身上还冒着热气,就抓起干毛巾胡乱擦一通,掀开躺椅上的盖子,掏出带来的干净衣服换上,等全部收拾停当,坐在椅上喘口气,想是走出澡堂的那股热气还在衣服里游荡呢!

澡堂里分大池、小池和淋浴。大池一般水温适中,人最多,水也最浑。小池水温偏高,人少水相对干净点,有些喜欢烫热水的人就去小池,一般小池旁还会放一两个小勺和一个木制躺板,有人嫌太烫又不愿去大池,就坐在躺板上,用小勺舀着热水浇在身上过过瘾。我一般先去淋浴那冲下,再去大池泡,小池我是不敢去的。但泡完大池,我必定再去淋浴洗干净,这个过程相对要长,因为那时想一周才洗一次,怎么都要多洗会儿才合算。洗完出来,我也不愿躺在躺椅上休息,一来没人聊天,二来嫌那毛巾不干净,所以基本就擦干身体换好衣服走人。现在想想那些躺着神聊的人,想必比我更懂洗澡的真谛吧。

有次洗完出来天已经黑下来了,从一个火热赤诚的世界踏入一个黢黑冰冷的天地,清冷的空气竟然让我打了个寒噤,昏黄的路灯摇曳的光线里还夹带着几片雪花,但身体的轻快立刻融化在这些雪花里,走路都变得轻捷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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