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叶世荪
上海话的读音有时很容易让人感到困惑,譬如“被”字,在与“被子”(沪语称“被头”)相关的词语中,一律要读若“皮(bi)”:被套、被单、被絮、被封筒(被窝)、被夹里(被里子)、被横头(被头)、摊被头(铺床)、被头铺盖(行李)……概莫能外。
然而除此之外,似乎又都只能念如上海话的“办(bei)”:被动、被告、植被、被逼无奈。这后一种读音都是用在新词上的文读,和普通话很接近了。
上海人是从哪儿认定这个“被”可以读成“皮”音的?据文献记载,此音可溯至唐代。约在唐玄宗开元二十年(公元732年),陈州司马孙愐编辑的《唐韵》就注其音为“皮彼切”;之后,宋代的《集韵》和元代的《古今韵会》也都将“被”注为“部靡切”。也就是说,在古人口中,“被”字的韵母有近似i的读法。可见,上海话中“被头”的叫法并非以讹传讹,而是有依据的。并且,即便在今天的上海话中,这个和“被头”有关的“被”字也还不能统一为文读的bei,否则,“被封筒”、“被夹里”会被错听成“被封冻”、“被隔离”,那就离“双规”不远了。
其实,普通话中韵母为ei的字在古代当i念的情况不少。譬如“偕”字在《诗经》里许多时候其韵母就是i。试举两例:《魏风·陟岵》中“予弟行役,夙夜必偕”句和《小雅·宾之初筵》中“酒既和旨,饮酒孔偕”句,其中的“偕”都应与诗句前后的役、已、止、弃、旨、逸等押i韵。1937年商务印书馆发行、由王云五、缪天绶编辑、注释的《诗经选读》中,把上两句的“偕”字分别标注为:“古读如纪”、“古读如几”。
细排下来,今天上海话中依然有许多把韵母ei念成i的字。这也就是上海人把“眉(mei)”读成“mi”、“泪(lei)”读成“li”、“味(wei)”读成“mi”。此外还有“飞(fei)”“费(fei)”“肥(fei)”“废(fei)”都读成“fi”;“唯(wei)”“维(wei)”“微(wei)”都读成“v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