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薛传奇

庞余亮

长江之水孕育了靖江，这是自然的传奇。

而靖江人之中也有许多传奇，只是我们不了解。比如，整天笑呵呵的水果摊主胖子老薛，原来竟是个了不起的做西装的裁缝师傅！

我一直不知道他是裁缝师傅。只知道他会进水果，也会卖水果，而且还知道站在水果摊前询问价格的人是不是真心想买……我问他为什么知道，他呵呵一笑，就是知道。

就是知道——是直觉，更是从生活中磨炼出来的智慧。

几乎从未见过老薛拉着脸或皱着眉头。一大早他就去进货，然后开门，中午必定眯上一觉，到了下午，城西小学没放学的辰光，他总是和一群人打扑克。

有一次，胖子老薛要做生意，让我替他一把牌。接过他手中的牌，坐在路边的小凳子上，这才发现，他们玩的是八十分。

这群打扑克的老伙伴，我认识他们快17年了，他们打的依旧是八十分。我问他们为什么不打掼蛋？胖子老薛呵呵一笑，那玩意，没有扣底爽快！

那么，胖子老薛的底牌是什么呢？

很多时候，他总是令我想起汪曾祺先生的《鉴赏家叶三》。胖子老薛是卖水果的，叶三也是卖水果的。叶三懂画，胖子老薛喜欢读书看报。但仅仅是这样想罢了，文人喜欢多想，而生活总是按照它的河道奔涌向前。

前些年，城西小学撤并，影响了胖子老薛的生意，我以为他要愁苦一阵子，但他依旧乐呵呵的，每天晚上一顿酒，还是少不了的。再比如，老渔婆菜场北迁，还有文明城市创建，胖子老薛的水果店被拆，我都以为他要愁苦一阵子，每天晚上，他在喝酒（喝得很慢），老远看到了正在散步的我，总是要叫我一声。那声音里，全是开朗。但他肯定有苦涩的感受，但他从来没和我说起，也没抱怨过什么。

我几乎每晚都会去胖子老薛那里坐一会儿。

有一天，我刚坐下，他就告诉我下午救了一个人的事。他说得简单，但事情并不简单。有个老人不慎落入了渔婆港，港边围了许多等待修漏生意的人，但没人去救。还是胖子老薛，取来竹竿，主动下去，救了那落水的老人。

第二天，我在报纸上读到了这个暖心的新闻。于是，我在办公室搜集了好几张同期的报纸，晚上带给了胖子老薛。胖子老薛依旧在喝酒，接过报纸，和我开始聊他的故事。胖子老薛说了他原来是一个做西装的裁缝，还开过服装厂。后来破产了，想去跳长江。他是骑着自行车去的，结果是自行车跳了长江，他去了山东和河南继续做西装，一件一件地做，把所有的债务还清了，再回到靖江做起了水果生意。

我问了胖子老薛的年龄，肖马，仅比我长一岁。

我们几乎是同龄人，但他在山东和河南两省的辛苦，我真是无法想象。

胖子老薛真的不像做裁缝的了，他就像他的水果。

我以为，胖子老薛最像西瓜，他把所有的故事都藏在他弥勒佛一样的肚子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