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爱仰望月亮

柯兆银

那天晚上八九点钟，我从书房踱到阳台上，偶然抬头一望，不由惊喜地赞叹，好一轮美丽的月亮！月亮，不像太阳那样耀眼，不像星星那样渺小，她是那么圆满，那么柔和，那么美丽，让人久久仰望而不忍离去。月亮总是让人想起了许许多多，在我心中荡漾着温暖的记忆。

我还是少年的时候，晚上坐在弄堂里乘凉，四周都是人挨着人，让人感到很闷热，很逼仄。说来奇怪，仰望月亮，就不再感到逼仄了，还有一种溽热消散的凉爽感。可惜，一眨眼工夫，月亮就不见了。

我对妈妈说，月亮真好，就是一会儿就不见了。妈妈说，你到晒台上去试试。

跑上晒台，站在高处赏月，果然月亮明亮，硕大。让人不舒服的是，晒台小，住在三层阁的邻居在摇扇子纳凉说话，我站在那儿转身也难，很不自由。

我跑下楼告诉妈妈。她说，你到马路上抬头试试，那会让你更惬意的。

于是，我走出弄堂，来到马路上。果然，那一轮月亮高高地挂在天空中，又大又圆，仿佛远在天边，更似近在眼前。我沿着上街沿朝前走，边走边看着美丽的月亮。月亮让我的遐想情思满天飞翔，我仿佛看见，一只洁白的玉兔拿着玉杵在跪地捣药，吴刚在伐砍五百丈高的桂树，嫦娥在广寒宫里翩翩起舞。仔细地看月亮，除了一片洁白还是一片洁白。我跟随着月亮朝前走，一直走到黄浦江畔。哦，月亮更大更圆了，奇妙的是天上一个月亮，水里也有一个月亮，一阵阵晚风吹过，月亮在水中荡漾不已。

有一天我正看着月亮，母亲坐到我旁边，回忆起遥远的一个中秋夜，她和外婆、外公、舅舅和阿姨聚集在故乡的院子里赏月，大家边吃边喝，有说有笑，其乐融融。“看到月亮，我就会想起那个晚上，想起父母和弟兄妹妹，想起儿时的快乐时光。”姆妈说，“可惜你外公外婆都不在了……”

岁月如水流逝，长大成人踏入社会一直忙碌着，晚上依赖的都是灯光，渐渐忘记了月亮。有天晚上，我在马路上行走，猛然抬头，看见两栋高楼大厦之间，静静一轮素面朝天的月亮，月亮，久违了！月亮，无论我注视她还是忘记她，她始终按时出现，始终或丰满或苗条地在天空独自行走，始终放射着柔和的光芒。岁月染白了我的满头青丝，可是月亮一如既往地风采依然。

和月亮重逢，从此月亮成为我最爱欣赏的一道天上风景，她不仅美丽，还给我以寄托和慰藉。

世纪之初的一个晚上，我在海外的街上行走，但见天地广阔，行人稀少，正前方就是一轮圆月。在异国他乡看到月亮，我不由得想起家人，感情之弦被猛烈地拨动了。回到暂住处，我就写了一封邮件给母亲，发送哥哥代转。他把我的邮件打印出来念给母亲听，母亲听得兴高采烈，津津有味。她让哥哥打电话给我：快快回家！听到母亲的呼唤，我做了一个梦，我和母亲兴致勃勃地坐在月光下聊天。

月有阴晴圆缺，不变的是她总是一泻千里，总是发散着一种温柔的美，总是照亮并抚慰着我们升腾跌宕的情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