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05月25日 星期日
草亭秋歌 书法 一颗热疖头的戏剧收场 捡来的孩子 “知行合一”的吴贻弓 银川一家人
第11版:星期天夜光杯/夜光杯 2021-09-12

捡来的孩子

王晔

没错,我一直都说,我是我们家最笨的那一个呢。

举个例子吧,我小时候,大伯大妈盯着说我是捡来的,说得有鼻子有眼,煤堆上捡的,兴化的农民开着大粪船来城里,把我扔在煤堆上。

“就不是”,我强忍住气,绷着脸说,也只能说出这三个字。

“就是。”明明看得见人家都要含不住泪了,大妈还要一边这么说,一边奔到厨房里,把我爸爸的一件旧棉袄,一件退役为焐饭锅好帮手的旧棉袄拖来:“你看,你刚捡回来时就是裹在这里头保暖的,那个冬天,特别冷。我们都亲眼看到的。”

那个冬天的确特别冷,我想起妈妈常说我出生的那个冬天几乎不见太阳,我的头和那个冬天的其他襁褓里的头一样成了乒乓球,一捏一凹塘,瘪下去。

乒乓球头的旧伤疤猛然让人揭开,加上这突如其来的新伤,我终于放声大哭,悲愤至极。妈妈和爸爸立刻说:“拿你开心的呀,真是个傻丫头。”然而一丝淡淡的不安和怀疑过了很久才彻底清除。

我妹妹和我当年一般大时,也不过五岁,大伯大妈也拿这话戏耍她。我紧张地听着,想着妹妹一哭我就立刻冲出去揭穿这千古的谎言。

妹妹竟嘿嘿地笑了:“不可能!”

大伯大妈来了劲,要和妹妹说说理:“还不信了,还不可能了!”

妹妹说:“妈妈爱吃青菜心,我也是,爸爸走路是那样甩胳膊的,我也是!”

五岁的妹妹当然不知道“遗传”这个字眼儿,但她说出了大伯和大妈无法反驳的两个事实。

没错,想起来就笑痛肚皮,家人和邻里一直都忍不住的,笑一个四五岁的女孩儿怎就能和一个四十一岁的一米八二的男人一样,摆动着胳膊走路的。

还好,这捡来的孩子的说法如今似已绝迹。我们这一代里也有人到成年还为此苦恼的。我们逸圃大院第一个进老丁家的长女三十岁上做了母亲,还是忍不住摸到我外婆家,认真地问老街坊里她最信得过的老太太:“赵家外婆,您一定要告诉我一句实话,我到底是不是捡来的。”

她有个被奶奶和父母宝贝着的弟弟,如今我怀疑一定是这个缘故,她才一直记着“捡来的”话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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