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满

崔立

回一趟乡下，与一位长者闲聊，我不由自主地蹦出来一句，我好累！长者笑了，给我倒了一杯茶，茶清冽，漂浮几片茶叶，慢慢地，茶叶就沉到了杯底。我要端起喝茶，长者阻止了我，说，等等。又讳莫如深地笑，先讲讲？

我点头。我从一大早起床，七点出门开一个多小时车到单位，匆匆吃过早饭，简单洗个杯子，倒好水，就投入到忙碌的工作中，上班到六点七点是常态，八点九点也是家常便饭，有时到家十一点都过了，简单洗个澡赶紧睡，第二天又得早起。

这工作，尽管那么忙碌，但若做得稍有不对，或是出现意外，还免不了一阵暴风骤雨的席卷。

这也就罢了，还有孩子的事。孩子要入学了、要上培训班、要各种接送、要陪还要教……

还有老人的事。爸妈的岁数大了，时不时地状况就多了。现在几乎每个晚上，爸妈都会打来电话……自己？感觉自己哪里还有什么时间，哪怕是休息天，孩子的事、单位的事，现在网络、微信太发达了，已经让人没有了真正的可完全休息的时间，任何时候，都可以在一个电话一条微信过后，马上投入到居家办公中……

我似乎说得有点多，长者听得有点昏昏入睡了。

我苦笑地咳嗽了一下，长者恍然醒来般，呵呵一笑，问我：“你拉过弓吗？”

我说，小时候拉过。

长者说，拉弓时你是不是先要缓缓拉起，再使劲，直到弓被拉到一定的饱满的弧度，将箭贴紧，随之放手，箭是不是就像破风般地呼啸而出？

我也像在回忆，小时候拉弓的粗劣动作，自己做的那简易的弓和那毛糙的箭，射出去时，似有风声。虽做得稀松平常。但确实也很带劲，让人兴奋。

长者说，那如果把弓继续拉伸，再拉伸，那又会怎样？

我几乎是脱口而出，会断掉！

长者点点头，说，那就是了。所以说，人也像是一张弓，弓不要太满，你也不要太把这些当作负担，你可以把这些当作生活，生活即是如此，平常心一些，开心快乐一些。这也像是喝茶——

长者的手指了指茶，我端起茶，一口喝尽。不烫，也不凉。似乎，也挺好。

长者又说，刚刚是烫着的喝，现在喝，又是另一番的味道，烫着喝，或是温着喝，都是喝茶，就像生活，怎么样都是生活……

我似有顿悟，起身，抬手，轻轻给长者倒上一杯茶。